“爹爹……”
翟诗音还未来得及问安,翟卓便挥袖,怒甩了自己长女一巴掌。
他怒斥道:“枉你娘和皇后对你多年细心的栽培,你竟是做出了这般恬不知耻之事,还有闲心思在这儿弹琴?”
翟诗音的脸本就被慕淮的那杯热茶微微灼伤,挨上了这一巴掌,脸又要肿个几日。
想起父亲近日对自己的冷漠,翟诗音心中也是极为不快,终是捂着疼痛的半张脸,驳话道:“父亲…这事本也不是女儿一人之过,皇后娘娘和母亲都有参与,如今事情未成,为何要都怨在女儿一人身上?”
翟卓怒极,又斥道:“你还敢顶嘴?”
说罢,还要再扬手打翟诗音巴掌,却被及时赶至的翟母拦了下来。
翟母面露苦色,劝道:“老爷…音儿这话说得不假,却是不怨她一人。”
翟卓收了手,越看她母女二人越气愤,便冷声命道:“翟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实在是有愧先祖。今日便罚你到祠堂跪个三日,请求先祖的谅解,跪够了时辰,再用饭食。”
话落,翟卓的声音又扬了几分,复道:“都听好了,若有人敢给大小姐送饭,甭管那人是谁,我都会把他给撵出府去!”
翟诗音一脸错愕,却也只得按照父亲的命令,去祠堂罚跪。
她被娇养长大,自是没受过这般的惩戒,头前跪的几个时辰还算忍的住,但待夜深后,她便觉得双膝如被针刺,肚子也是吱哇乱叫,饿得眼冒金星。
翟夫人本想偷偷给她送饭,却被翟卓发现,将她拦了下来。
次日一早,翟卓上朝前亲自来了祠堂这处,想要查看翟诗音的状况,却发现大女终是体力不支,晕倒在了祖宗的灵位之前。
到底是他宠爱了十余年的大女,翟卓终是命下人将翟诗音抬入了闺房,翟诗音被翟夫人灌了些热汤后,渐渐恢复了意识。
这番清醒后,她对宫里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再没有往昔的女子情思。
反倒生出了恨意。
虽然恨他,但她最恨的还是容氏那个贱女人。
只是她如今被困在尚书府,再不得出府半步,又怎能想法子收拾那个女人呢?
思及,翟诗音失声痛哭,扑到了翟夫人的怀中。
翟夫人抚着女儿的脊背,劝慰道:“音儿,你认命罢,这几年好好在府里待着,就别出门了。想要什么吃食和玩意,娘都给你买。你也放宽心绪,起码尚书府还能予你一辈子的富贵清闲日子,就别再动那些绮念了。”
翟诗音不语,任由涕泪四溢,终是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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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初夏之前,东宫的诸景终被翻葺完毕,庄帝派人运来了许多珍贵的湖石,那些石头皆被湖水长达数年的侵蚀冲刷,其上的孔洞和表面的凹凸褶皱都是天然形成①。
再由汴京的叠石大匠稍加凿刻,改造成假山和富有意趣的奇石运到东宫中,瞧上去颇有重峦叠嶂的悠远意境。
近日内诸司的人又移来了许多形态各异的盆栽,又用花岗石和鹅卵石重新铺了地,原本东宫的树植就葳蕤繁茂,这番却又引进了许多珍贵的花树。
有兰蕙夹竹,亦有红蓼紫菱。
眼见着初夏将至,东宫夜愈深,这花树馥郁的馨香亦是愈浓,比之前未翻修的衢云宫还要华贵万分。
这日未时三刻,容晞因着小腿抽筋,耽误了午睡,怕下午再憩,夜中会不得安睡。
便携着丹香,站在碧潭浮亭的廊下,向水中洒着鱼食,神色微恹地喂着潭中游鱼。
近日她格外辛苦,夜中总是梦魇,已有好些日子未能睡个好觉。
慕淮前日唤太医至此时,询问了缘由,太医为她诊脉后,却说从脉向看,并无大碍。
太医言,许是因为她最近忧思过重,才总是梦魇失眠。
又或许是总困在东宫之中,不得而出,才导致的心情不佳。
容晞犹自记得,那日慕淮关切的神情。
看来他是真的很在意这个孩子。
容晞边看着潭水中的游鱼,边想起了浣娘和叶云岚,近日她旁敲侧击地询问过慕淮,心中确定了庄帝不会再让他娶翟诗音。
却也得知了让她感到心冷的消息。
虽然不会娶她,但慕淮总要顾及庄帝和皇后的心意。
翟诗音犯了大过,名声亦被尽毁,但庄帝和慕淮都不会索她性命,仍会让她活着。
翟诗音在尚书府中,仍在过着富贵小姐的日子。
思及此,容晞向潭中抛掷鱼食的动作微顿,美目亦是微寒。
可她,想让翟诗音死。
“——殿下万安。”
一众宫女的声音打断了容晞的思绪,她觉出是慕淮归宫,便下意识地屈膝行礼。
慕淮已然走在她的身旁,扶住女人纤细的胳膊,让她起身。
美人今日下午的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可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却透着憔悴。
慕淮知道这女人怕他担忧,总会在脸上悄悄涂些脂粉,让自己气色看着好些。
容晞将装着鱼食的锦袋捏在了手中,面容恢复了平日的柔和温顺,细声问向慕淮:“殿下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归宫了?”
慕淮语气淡淡,回道:“你近日身子抱恙,孤自是要多陪陪你。”
容晞听罢,颊边泛起了梨靥,却继续喂着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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