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军营里的诸将再不会信她,这姬肄的伪装,也属实是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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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淮领兵攻城的那日,容晞心中惴惴不安,大军已然启程,整军行至邺国城门也要用上小半个时辰。
她被慕淮勒令,留在大营之中,等他凯旋而归。
军营里留存的兵士也有近五千人,容晞漫不经心地在大营中散着步,也在心中默默为齐军和慕淮祈祷,希望少死些将士,也希望慕淮能够得胜归来。
待见到姬肄的身影后,容晞及时同身后的侍从躲在了帐后,暗中观察着他的举动。
只见姬肄唤上了几名小兵,要出营去附近的山中拾柴,现下正为那些小兵分发着竹篓。
今晨慕淮离去后,容晞的后身便随时背着慕淮特意为她制作的小弓,见姬肄已然拿着令牌,待示意守营的兵士看后,便携着十余名小兵前往了山林的方向。
容晞这时对身后扮作黄门的侍从命道:“你们跟着我出趟大营,悄悄的,不要被他们发现。”
为首的侍从不解其由,恭敬地问道:“娘娘,您出主营做甚?”
容晞回道:“自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伐柴。”
“可这……”
容晞复又冷声问:“我在你们面前,说话都不作数了?”
侍从连连摇首,想着反正也有他们跟在皇后娘娘的身侧,保护着她的安危,纵是她出趟主营,也无甚大碍。
待容晞携着侍从出营后,特意离了姬肄一大段距离,并未让他和他的小兵觉察出,有人其实在暗暗跟踪着他们。
众人至了山林之后,姬肄便命拾柴的兵士分头行动,自己也寻了处僻静之地,认真地拾起柴火来。
容晞同侍从躲在树后,缄默地观察着姬肄的一举一动。
这人看着倒是挺老实安分,也却然在做着自己应做的差事。
侍从从主营同皇后娘娘出来后,皆都心知肚明,皇后娘娘仍然怀疑这位陪戎校尉的真实身份。
他们暗觉,这番,皇后娘娘应是能放心回营,也再不会寻他麻烦了。
却没成想,容晞竟是将手伸向了身后的箭篓,待持起一箭后,便单闭一目。
随后,竟是挽弓,将尖锐的箭羽对准了姬肄的方向。
——“娘娘……”
侍从压低了声音,唤住了容晞。
容晞面色未变,以极小的声音回道:“今日这事,不许同任何人讲。”
为首的侍从满脸惊惶,他从容晞还是东宫良娣时,便一直护着这位的安危。
他们这些侍从跟了容晞也快四年了,本以为她一直是个性情温软,且胆小柔弱的绝色美人儿。
却没成想,这位的心思也是个狠毒至极的。
且她的狠毒,不止限于内宫的争斗之中。
出了雍熙禁城后,她行事竟是更狠辣果敢了。
姬肄已然起身,换了个地界去拾柴火。
容晞知道做此举的自己有些残忍,但是她绝对不能放过这个形迹可疑的晏坚。
他既已混到了陪戎校尉这个职位上,那必定也是探得了不少齐国的军机,若他真是姬肄,将这些消息带回了燕国,或多或少会对齐国造成些损失。
容晞的心脏骤然狂跳,她强抑着紧张的情绪,边颦着眉目,边暗暗咬着银牙。
“嗖——”地一声,容晞美目泛冷地将那箭羽射.向了姬肄。
鲜血迸然而出,这小弓的杀伤力极强,姬肄已然因着颈部泛起的锐痛躺倒在地。
姬肄自是浑然不觉,竟是有人躲在密林里,要用箭羽刺杀他。
他捂住伤处,眸色阴狠地躺在山地上,便见那满脸麻子的小黄门正携着一众侍从,持弓向他走了过来。
姬肄失血过多,话也说得很艰涩,他愤然问道:“你…你为何要杀我?”
容晞俯视着姬肄,并没有回复他的话。
反是又用那副细软的嗓子命令身后侍从,道:“我抬不动他,你们将他扔下悬崖后,便随我回主营罢。”
一众侍从恭敬应是。
姬肄想要挣扎起身,他想要亲自将这个可恶又丑陋的小黄门掐死,却因着伤势过重,丧失了全部气力,只得任由着侍从拽着他的四肢将他拖曳到了悬崖边上。
为首的侍从看了一眼姬肄愤怒又充满了怨恨的凤目,略有些不忍地问:“…娘娘确定要将他扔下悬崖吗?依他这伤势,只将他扔在这山谷里,他也活不了多久。”
容晞是要将他毁尸灭迹,他怕那几个拾柴的小兵会寻到他的尸身,若将他拖回主营,王忻回来后定要查看他死尸上的箭伤,到那时她杀害姬肄一事便会败露。
思及,容晞美目愈寒,又命:“扔下去。”
姬肄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却也没感到有多惧怕。
只是,那个黄门叫他什么来着?
娘娘?
这个满脸麻子的小黄门竟然是个女人?
还很有可能是慕淮的妃嫔?
姬肄喉间涌起了一股腥甜,鲜血沿着他的下巴淌到了铠甲之上。
他蓦地冷笑一声,语气幽森道:“我记住你了…若此番我能活下来……定会将今日之耻,数倍偿还于你。”
侍从终于将姬肄推下了悬崖,姬肄坠崖后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反是惊到了崖边的数只寒鸦。
寒鸦扑腾着羽翅,发出了凄凉的哑哑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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