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以前。”青阳叹了口气,“现在不一样了,瑶华。你可以好好活下去,没有仇视你的亲族,也没有担在肩上的魔族,我们……我们,可以好好活下去。”
“叫我如芷。”她强硬地纠正,随后又仿佛泄了一口气似的道,“我总算知道你在南天门时问我的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了。”
青阳有些紧张,“那你……”
“我不恨你,我只是……”如芷吸了吸鼻子,“只是……我究竟是要做瑶华,还是要做如芷,我得好好想一想。”
“你是说……你不想解开你身上的禁术了?”帝君皱着眉,一只手堪称急切地拉住她,“那不行,若不解开禁术,你会……”
“我会归元。”如芷淡淡接上,“我知道。但是即使那样,我也没办法……”
她拍了拍帝君的手,“你说可以好好活下去,可是怎么能呢……就算我解开禁术,重新变回瑶华,但那也不是曾经的瑶华了,你知道么?我不仅是瑶华,也是如芷,是凤帝凤后唯一的女儿。我用着如芷的肉体,就算变成瑶华,我也得替如芷活下去,我依然在替别人活着……你懂吗?”
“……如芷会消失……”青阳艰难道,“引魂入体所寻找的肉体不过是一具暂时的载体,神族神力寄托于魂魄,而肉体容纳魂魄,当魂魄适应肉体后,会将这具肉体逐渐改变成适合容纳它的模样……也就是说,你将会变回瑶华的模样。
“这世上不会再有如芷了。”
如芷脱口问道:“那我爹娘怎么办?”
“凤后怀的原本就是……”
“可你给了他们希望。”如芷垂着脑袋,“做父母的,怎么能忍受孩子被杀死两次呢?”
青阳怔住,不知如何接话。
如芷叹了口气,“你让我再想想。”
说罢,她转身往南禺深处走去,看方向大概是要回家去。
青阳看着她背影,冷不丁开口:“你知道我怎么想吗?”
如芷站住,回头问:“什么你怎么想?”
“当年若不是你将自己祭了魔族,那么凤凰族将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让南禺如雾波一般被魔族吞噬,另一个,是让凤帝姬相一当那个祭品,而凤凰族当时并无有能力坐上帝位的皇族,因此无论哪一个选择,凤凰族都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他们能苟延残喘至今,全是因为你。我不认为你有什么愧对他们的地方。”
“我能理解你。”如芷冷静道,“但若是连我也那么想,那就太混账了。”
她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但帝君仿佛没听见她说什么,下一句话几乎大逆不道:
“别说那是个死胎,即便是个活的,你也没什么受不起。”
如芷惊讶地瞪着眼睛:“你说什么混蛋话?”
青阳眼睛里的蓝色愈发深沉,出口的话几乎让如芷觉得毛骨悚然:“我不管你怎么想,但你若是死了,我要他们偿命。”
如芷汗毛都快竖起来了:“你吃错药了吧?!”
帝君看着她,一脸“你看着办”的表情,冷淡道:“想好了就来紫清宫找我,你的时间也没那么多了。”
“你给我站住!”如芷冲过去抓住他,怒道,“你犯什么糊涂呢?看着你文质彬彬好欺负的样子,怎么这么血腥暴力!”
帝君油盐不进,冷漠道:“当年我亲自确认过凤后肚子里的的确是个死胎,而后也再三征求了她的同意,自认已经仁至义尽,若你依旧这么固执,便不能怪我采取非常手段。凤凰族?呵,我看他们不顺眼很久了。”
如芷被他这一“呵”呵得冷汗都快下来了,一巴掌打在他肩上:“你别逼我行不行?”
“不逼你?行。”
帝君一扬手,地上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到了他手中,随后蓝光骤起,石头被剔成一把锋利的匕首,交到了如芷手中,“你杀了我,便没有谁能够逼你。”
“你……”如芷一跺脚,将那把灼手般的小匕首扔进南冥海中,“你简直不可理喻!”
帝君的视线随着落入水中的匕首,黏在了水面上。
“是你在逼我。”在如芷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背陡然冒出了几片蓝色的鳞片,“当初在玉斛峰上,我没有让你来救我,后来降下天谴,我也没有让你救我。我分明早就可以解脱,是你一意孤行自作主张。怎么,现在轮到了我,却说我在逼你?究竟是谁不可理喻?”
如芷没有瑶华的那些记忆,现在听见他说这些往事,心里却无缘无故多了几分愧疚,好像自己真对不起他似的,只好无奈道:“我只是说我想一想,还没做什么决定呢,你别这么大动静……”
青阳回头看她,目光如夜色,眼睛里影影绰绰,有她的影子。
如芷一愣,忽然想起帝君喝醉酒那晚所说的话:
“你不是只有我了。”
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接着下一句帝君未出口的话:“可我只有你。”
如芷不自然地撇过头,咳了咳,转移话题:“我刚刚就想问了,你的眼睛怎么突然变成了蓝色?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青阳一愣,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随后,他像是发觉了什么,迅速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又在如芷没反应过来之时将手藏在身后,镇定道:“没什么不舒服,被你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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