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心有所思。
锦虞略一迟疑,轻唤了他一声:“阿衍哥哥……”
指尖顺着她的长发滑下去,慢慢梳理着。
池衍低慵:“嗯?”
悄悄觑他一眼,锦虞温温吞吞道:“你有没有……给别的姑娘穿过衣裳?”
女子的裙裳那么复杂,他却很是熟练,哪里像是初次穿。
一听她微诘的语气,池衍便猜到她在想什么。
思绪一深,他沉静下来。
这自然不是初次,重生之前,他是有给她穿过的。
第一次,应该是在那枕云台,一夜缠绵,初尝她的甜美后。
那时候,连肚兜都是他亲手系的。
水红色芙蓉绣花,兜着丰盈,衬得她瓷白的肌肤如雪透亮。
他记得,当时小姑娘臊得耳尖都烫红了。
可他偏是爱看她羞涩的模样。
半晌之后敛回幽思,发现面前那人秀眉皱了起来。
大抵是他久久没回应,着急了。
池衍眸中泛着亦深亦浅的柔和。
唇边拂出浅笑,温沉对她说:“只给笙笙穿过。”
闻言,锦虞微微舒了眉,揪着的心放下来。
弯唇冲他甜甜笑了笑。
眼前这个男人,明明相识不久。
可不知为何,面对他,她总是有种很奇异的感觉。
似乎他每个笑容,每句话语,都有着无尽的深意。
像是有许多事,在和他相识前,便已然注定了。
但即便那些她从未曾看透,锦虞依然愿意信他。
潜意识便觉得,他和皇兄一样,都是待她最好的。
*
翌日。
晴空暖阳倾洒在整座王城之上,轻寒料峭。
千万缕曦光照在宫里百汇的湖面流动,碧玉澄澈。
原本毫无声息的东宫寝殿内,突然传来剧烈的咳嗽。
幼浔是被这声音唤醒的。
清光透过窗纱映在眼皮,耳边咳声一阵接一阵。
睡意模糊间,她一刹醒来。
才发现自己竟和衣靠在那人床畔睡了一夜。
锦宸躺在床上,止不住撕心裂肺地呛咳。
彻底清醒过来,幼浔惊慌坐起,“殿下……”
咳了好久好久,他才终于渐缓下来。
锦宸乏力靠在枕上,仰面重重喘息间,已是疲惫至极。
他俊眉深皱,似是在隐忍着某种极大的痛苦。
幼浔伏在床沿,颤着手不知所措。
那药毒性强,发作也全然未有预兆,可偏偏就是非吃不可。
被那毒折磨了一夜,他已然身心俱疲。
这会儿双目紧闭,呼吸缓了下来,像是又昏沉睡去。
幼浔稳住心神,俯身过去替他掖好被衾,动作极轻极缓,生怕吵到他片刻的舒静。
帷帐章绣龙腾瑞兽。
沉睡帐下的男人,那张英气的面容,此刻像蒙了层灰暗,唇瓣早已失了血色。
以为他睡着了,幼浔默不作声跪在榻前。
见他阖目锁眉,面容惨白,她心中蓦然间百味翻滚。
鼻子一酸涩,幼浔眼尾不禁泛了红。
入药不过第二日,昨夜他已咳了好几回血。
几乎没有半刻安眠。
侍奉他身边这么多年来,幼浔很少见他如这般病痛缠身。
那个精通朝政、心怀天下的太子殿下,从前他日日在昏君面前咬牙忍耐,每回只有见着九公主,幼浔才会看到他卸下警惕,露出真心的笑容。
对他来说,九公主一定最重要的人吧。
便如同这回,他甘愿自己一声不吭受着,也不想公主分得丝毫顾虑。
他总是,什么事都往在自己身上揽……
幼浔默默低了头,入目便是榻边金盆里,那深红的冷水。
搭在盆延的帕子染透褐红,拭满了昨夜那人的血迹。
心突然被牵得一痛,眼角滴滴晶莹簌簌滚落下来。
幼浔不由将湿润的脸埋入掌心。
她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但那湖绿宫衣下单薄的身子,还是忍不住一颤一颤。
不知过了多久,似有一只手抚落在她发上。
幼浔顿住,抬起头来,目光蓦然坠入床榻上那人墨玉般的瞳眸。
见她白净的脸庞泪痕斑驳,眼眶尚且蓄着水光。
锦宸憔悴的神情掠过一丝波动。
他轻拍她的头,虚弱低声:“哭什么?”
吃惊之下,幼浔立刻抬袖,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湿凉。
而后伸手轻轻掩好他被角,哽了一哽,才出声:“殿下再歇会儿吧……”
片刻之后,却见他动了动,撑手略有些吃力地想要坐起。
幼浔马上起身,仔细扶他靠到床头。
锦宸合目轻喘了会儿。
须臾后再睁眼,发现身边那人宫裙褶皱不堪,晶瞳丝红,眼睑下一圈青紫。
他声音无力,却含着柔软:“怎么不回去好好睡?”
呼吸一哑,幼浔端站床边,双唇微动,却什么也说不出。
昨夜他毒发得那般严重,她如何敢走。
锦宸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轻漾洞悉。
沉默少顷,他低沉的嗓音倦意淡淡:“孤无碍。”
他越是这么说,她便越是担心。
知道他随后定还要起身到书房去,幼浔正想劝他歇上一日,便在这时,殿外传来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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