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觉和太子殿下离得有些近了。
幼浔端正站着,却又是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小半步。
其实半臂的距离,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伺候他身侧这般久,梳发更衣,乃至沐洗浴身,都是她服侍的。
只是这一刻,大抵他点漆般的深眸穿透力太强。
生怕自己别样的心思被看透,幼浔唯唯诺诺,全然无法在他面前平淡心境。
锦宸就这么静静看了会儿自己的小侍女。
她低眉敛目,脸颊莫名有些微的飞红。
略有片刻迟疑,锦宸眼底多了丝探究的意味。
看似云淡风轻地问了句:“昨夜为何,走得那么急?”
幼浔呼吸微窒,眸心不由闪过一丝黯然。
心知自己只是贴身侍婢,而他是东陵未来的君王,自己实是不该,对他生出其他心思。
哑然须臾,她声音中的局促显而易见:“……奴婢只是担心,扰到殿下清静。”
不等他回答,幼浔便又想要逃离了。
盯着自己的脚尖,轻一咬唇:“奴婢这便去安排马车。”
锦宸正要再言,那抹湖绿色已然从眼前一晃而过。
入目只剩她渐渐远去的背影。
双眸微微凝惑,发觉她近日颇有些异样。
但锦宸静默驻足少顷,也没当回事,踱步走出观廊。
*
朱漆府门铺首衔环,其上金丝楠木匾额高悬。
“尉迟府”三字龙飞凤舞,显有几分张扬。
即便这位首辅大人如今一落千丈,但那雄厚奢华的府邸,却不见半分萧瑟。
府中一处醉阴阁,假山玉石,泉水倾泻。
琴音点点滴滴,自那北面的亭台小榭随风流淌而来,一丝一弦,弹情奏欲。
殷夕兰紫袄彩辫,腰配牛皮鞭。
她行过一道垂花游廊,径直穿过北面亭台,便望见南面,花团锦簇间亦有一处小榭。
方才领她入府的婢女将她带到这处后,指了路,便就离去。
知道那亭台中人在等着自己。
殷夕兰冷了冷眸,继而抬步走去。
小榭四面皆有绡纱帘幔飘然垂落。
依稀能见得里面的人影,虽看不甚清,但恍惚有暗影错落。
四下清幽,漫天柔光下,流水潺潺,琴声缕缕。
走得越近,那裹挟其中男人的喟叹,越是清晰地声声入耳。
一听之下颇为隐忍,却又丝丝缕缕透出逍遥快活的味道。
殷夕兰隐约觉出些许异常,英秀的眉眼暗皱。
无声步至亭榭的琼阶之下。
清风拂过,轻帐飘荡而起,一瞬便又落下。
只见精雕细刻的翡玉石桌边,女子伏跪膝间,外披轻薄红纱,朦胧半透。
她盘扣发髻的金玉步摇,镶红嵌玉。
珍珠流苏坠悬下来,随之晃荡着。
殷夕兰骤然惊愕瞠目。
从来只听闻这尉迟首辅私下偏爱美人,却不想竟是荒诞至此。
心生厌恶,殷夕兰转身便欲走。
然而就在这时,轻纱帘幔内,飘出男人透哑又慵然的声音。
“嗯……郡主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
殷夕兰背对小榭,斜斜向后睨了眼。
定下心神,冷声嘲讽:“尉迟大人还真是好兴致。”
男人也不怒,反而喉间发出细碎的哑笑。
嗓音越发沉抑下去:“郡主且等等,就来了。”
话语意味深长,殷夕兰眉眼紧蹙。
随后便闻得那人呵出一声极为复杂的叹息:“初吟,心肝儿,再快点……”
那步摇的坠珠和腰间环佩,碰响愈促。
殷夕兰抿紧双唇,神情僵硬。
方还似哑似忍,没想到他眼下毫不避讳声息。
若非应了她父亲,今日来此赴约,尉迟亓此等风流的伪君子,她是瞧都没兴趣瞧一眼的。
耳边不止琴音动人,隐约好似亦有娇猫轻叫。
殷夕兰深吸口气,只得充耳不闻。
不知等了多久,听得一声极长极瓮的闷哼。
亭内蜂狂蝶乱的无度终于告一段落。
如此浮浪不堪,却是逼得她非旁听不可。
殷夕兰忍了忍,到底一身傲骨,“本郡主没什么耐心,尉迟大人既忙于风月,今日之约不如作罢!”
只这回,那人没了声儿。
大抵是韵事方了,还在缓着。
殷夕兰闭了闭眼,憋着一肚愤怨。
她来趟楚国,几乎是诸事不顺。
先是在郢都对那男人一眼钟情,却是有个妹妹横亘在前。
后来得知他便是大楚新君,都没来得及欣喜,竟就被当众退婚。
她丢尽颜面就罢,险些连整个乌羌都搭赔进去。
而今为国之大计,只能攀附东陵,却又偏偏,要先来赴这罪臣之约。
殷夕兰如此心高傲气之人,轻易不可能低头。
不多时,一只蔻丹精致的玉手探出轻帐。
帘幔徐徐撩开一片,露出一张美艳动人的脸。
瞬息对视间,殷夕兰微微一顿。
那女子眸光似含水露,面染潮红,自然上扬的眼角且娇且媚。
她一身轻薄红纱,隐裹婀娜身段。
而那唇瓣泛着异样的水光。
只见她微探舌尖舐过唇角,殷红的小嘴轻轻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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