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穿裙裳依然是湖绿色的,裙摆点缀有霏织花绣,衬得她姿态秀雅且仪静。
锦宸心驰神移了极短的一瞬。
回思后,轻轻一笑:“听说那山腰有处亭子,既然来了,不若一起去喝盏茶?”
而今他所有的邀请,都仿佛都带了点别样的意味。
幼浔莫名生出几分紧促,仍旧不敢看他,只垂首应答。
两人之间的相处显然不如从前自然了。
但这种感觉,朦胧在心底,并不生厌,反而,有那么点牵人心肠的意思。
山间溢来桃花阵阵香郁。
周边静谧,唯清风吹拂枝叶摇晃。
他们并肩踏在砌石山阶。
一路上所聊不多,只片语而已。
但情愫恍若伴随着春风,丝丝缕缕萦绕在呼吸之间。
半山腰的桃花林盛得最艳。
小山亭坐落在浅淌的溪水边,气息清新,环境更是美如画。
四角亭下,两人在白玉石桌边而坐。
锦宸早已命人将茶具置备妥当。
此刻,正端坐石凳,静静瞧着对面的姑娘,为自己细心泡茶。
温茶过了三道,幼浔素手执壶倾倒,而后托起瓷盏轻轻放到那人面前。
锦宸接过闻了一闻,低头浅啜一口。
甫一回味,便忍不住赞道:“好茶。”
后又扬唇,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品多了你泡的,都喝不惯旁人的了。”
幼浔心里一瞬颤跳了下。
看似镇定,温声道:“三爷带来的碧螺春本就是极品,幼浔不过加以泡制罢了。”
锦宸眼底掠过一丝动容。
“我倒以为,甘醇与否,不在茶,而在制茶之人。”
他嗓音温沉徐缓,似乎深长了起来。
幼浔唇边不禁抿出淡淡的痕迹,不作语,只默默将桌面茶具摆置规整。
墨玉般的瞳眸凝向她。
沉思片刻,锦宸慢慢搁下瓷盏,“今夜不回去了,可好?”
此话太过突然,幼浔猝不及防手一抖。
茶壶不慎溅出一滴落到指尖,所幸是温的。
见她怔住,锦宸轻描淡写一笑。
“前日你说的那芽茶,甚想尝尝,不如就趁着此趟,待明晨初露,幼浔为我煮一盏?”
她今日丫鬟都未带一个,便离馆与他私下见面,已是不合规矩至极,若再夜不归宿,实非她能做出来的事。
幼浔微微咬住下唇。
声音很轻:“幼浔尚在闺中,孤身在外留宿,难免有失得体。”
锦宸略一默思,语气深缓下来。
微笑说道:“我派人到庄上报个平安,便说你在栖隐寺斋戒一日,想来宋夫人是称心的。”
这理由听起来,确实天衣无缝。
可幼浔一时愣着说不出话来,像是戒守十六年的礼法规矩,要在这一刻被那人温柔打破。
其实相识甚久了,他给人的感觉,仿佛做的每件事都是有条不紊的,心中有数,或者说是早有安排。
总能给予她莫名的安心,和不必计较后果的稳妥。
上京城无数官商小姐,幼浔是出了名的秀外慧中。
最是恪守礼节,柔约有度。
但此时此刻,面临男人步步深诱,她竟是犹豫了。
在她迟疑的片刻功夫里,锦宸招了手,随即便有随侍上前听命。
将送去宋家庄的话交代下去后。
锦宸接着随口一:“那串沉香念珠,也一并送去,替我转交宋夫人。”
听见他还要送礼,幼浔倏而回神。
忙不迭摆手:“三爷不可,带话回去就是了,怎能再劳您破费。”
母亲忠爱佛法,幼浔从小便耳闻目濡。
她知晓的,那沉香念珠本就乃不可多得的好物,若再开过光,那当真是有价无市了。
然而锦宸略一挥手,随侍便领命而去。
只听他不以为意道:“就这么把你留在这儿,对宋夫人,我该是要尽一片绵薄心意的。”
他这般说来,倒是有乘龙快婿的意思了……
下一瞬,幼浔便被自己荒唐的想法惊到。
双颊顿时一红,垂首不再作声,反而如若默许。
似乎听见对面那人轻轻笑了一声。
幼浔忽然有些坐立难安,又觉气氛太过安静。
温吞了下,她低着声:“日后三爷到君悦馆来,莫要客气,不收您银钱。”
目光掠过她如霞飞的面颊,锦宸唇畔些微翘起。
声调温缓,似笑非笑:“那倒真成自家人了。”
他说完这话,幼浔颊侧的绯色更深了……
与此同时,桃花林另一端。
风吹桃瓣缤纷,入目一片樱色蔓延眼底。
锦虞乖乖静静走在那人身畔,唇边抑不住漾着笑意。
池衍始终静默无声。
小姑娘跟在他手边,娇小玲珑,而他仿佛只为陪她,绝美的风景都无心一眼。
枝头桃花绚烂,朵朵簇簇地挨着。
春风携来动人芳香,将那天地间都飘散珠粉,花瓣如雪一般。
他们皆是一致的白衣,走在一起,在那片桃粉之间,显得异为登对。
锦虞偷偷搅动手指,正琢磨着辞找他说话。
便在这时,忽见前方那棵桃花树下,一只猫儿匍匐啃咬着一朵落地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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