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光闪耀无比,让人睁不开眼睛,持续了许久之后才终于散去,而也在金光散去的同时,阳光从云层之中漫出,炫然夺目。
阳光洒下的同时,阿殊也好似感应到什么一般,突然皱了眉,身影变得更淡了。他面上露出一丝苦笑,许久之后才开口唤了怀中女子的名字:“阿璇。”
荆璇眨了眨眼睛,想要抬起头看阿殊,却被阿殊抬手阻止。荆璇便舍了要看阿殊的心思,静静的偎在阿殊的怀里,道:“怎么了,阿殊?”
阿殊没有动,也没有开口,任荆璇在自己的怀中依着,若不是感觉到他身体灼人的温度,荆璇几乎感受不到他存在的气息。
扯着唇角笑了笑,荆璇道:“你跟我说了这许多次离别,都没有成功,这一次也定然不会成功的。”
“嗯。”阿殊点头,没有说多余的话。
荆璇便又道:“你甩不掉我的,是生是死都甩不掉的。”她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阿殊将她拥得更紧,他知道荆璇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了,但是他们二人,都没有说出口来。
“阿璇,一年前我……去世的时候,是不是同你说了许多话?”阿殊突然开口,说的却是与当下完全无关的话。
荆璇愣了片刻,摇头道:“说的不是很多,那时候你病得严重,一句话都要说好久才能说完,我一边哭一边认真地听你说,好费劲才能听出你究竟说了什么。”即使是过了那么久,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情景,她还是有些失措。
阿殊看着怀中女子单薄的身子,眸光身份柔软,他轻叹一声道:“也许是当时病得太厉害,说话费劲,我总觉得那时候我说了好长一段话。那时生怕我没说完那些话便死了,结果我差点不是死于重病,而是说快了被自己噎死。”他的语气有些无奈,还带了一点叹惋,惹得荆璇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那么你现在还记得那些话吗?”等到荆璇笑过了,阿殊才问道。
荆璇动作一僵,拥着阿殊的手紧了紧,她点头道:“记得。”每一句,都记得,甚至连当时阿殊说这句话的时候,在哪里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神态是什么样子,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阿殊勾起唇角,又叹了一声:“那便好。”省得他在这种关头再说一遍了。
荆璇摇头道:“一点都不好。”
“阿璇。”阿殊无奈的看着在自己怀中别扭的女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
乍一离开阿殊的怀抱,荆璇便僵住了。她先前一直苦苦忍受着阿殊身上传来的灼热,如今离开阿殊的怀抱,那灼热的感觉便瞬间消失了。不知是不是抱了太久,已经习惯了那灼热的感觉,这一刻离开那怀抱,荆璇竟觉得身上有些冷。那种寒冷一直冷到骨子里,一阵一阵的抽痛着,令人烦躁至极。
她终于还是看清了阿殊现在的样子,那让她几乎要崩溃的模样。
阿殊的脸色苍白如纸,自从他以另一种形态回来之后,荆璇便再也没有见他这般苍白过。他推开荆璇之后便用右手撑住了身后的墙壁,而他的左手则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胸口。他的身影很淡,淡到荆璇觉得自己只要一碰他,他便会立刻消失不见。
荆璇只觉得心中有一处揪得很疼,让她想要动却又动不了,想要开口却只能发出低泣声。她想她一定是又在做噩梦了,自从阿殊回来之后,她便经常梦到阿殊再一次消失不见,然后她便会被自己的梦吓醒。每一次被吓醒,她便会睁开眼睛,坐起来唤阿殊的名字,唤得多了,便会感觉到一只手覆上自己的脸颊,动作很轻柔的为自己拭去额上的汗。
那个时候她的心里才是踏实的,然后才能够继续安睡。
所以,这个时候,应该也是梦罢?只要梦醒了,自己便还能够起身唤阿殊的名字,感觉到阿殊为自己擦汗时的温柔,然后偷偷的庆幸这一切。
可是……
“别哭了,阿璇。”阿殊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些虚弱。那种让人窒息的痛楚,却并没有办法让她从噩梦中醒来。这不是梦,梦里的阿殊绝不会这般绝望。
这不是梦,这便是说,阿殊真的要离开了。
荆璇突然想要比着指头算一下阿殊回来到现在究竟过了多少天,自己这偷来的幸福究竟持续了多少天。她知道自己这一生,从此只剩下与阿殊的这些回忆了。
“别哭了。”阿殊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荆璇却依旧默默地红着眼眶。她不愿再抬头看阿殊,却不知究竟是为什么。
阿殊的声音里面满是无奈,过了好一会儿,荆璇才听他又道:“你不看我,怕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阿殊……”直到听见这句话,荆璇才缓缓抬起了头,看着阿殊,却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阿殊见荆璇终于抬起了头看着自己,便淡淡笑了笑,然后……他的身影渐渐淡去,淡得看不到一丝痕迹,便这样消失在荆璇的视线当中。
一丝痕迹也无。
压抑的哭声充斥在酒坊之中,荆璇跌倒在地,脑中只剩下了那人的容颜。他站在池边吹笛时初见的样子,他背着她逃离荆府时不支倒地的样子,他同她在这院中过日子,认真写字作画的样子,他倚在床头看她哭泣时无奈的样子。
都没有了,都消失了,竟像是一个绵长的梦,带着让人难以忍受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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