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守卫皱着眉看主仆两个抱在一起痛哭,一个疯癫哭喊一个无助流泪,他们面面相觑半晌,最终退到了门外,没再管这对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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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亭忽然发疯大闹王府的消息自然立即传进了宫里。
皇帝李踪支着额斜靠在铺了柔软狐裘的椅子里,一手轻晃酒杯:“你是说,叶云亭忽然疯了?”
来报信的神策军中尉躬身道:“是。上午都好好的,去了一趟侧门想出府被拦了回来,又回了正院之后,忽然就和永安王吵了起来,然后就疯疯癫癫闹着要回国公府。”
李踪轻抿了一口酒,身侧半跪着的少年立刻给他将酒杯斟满,他挑起那少年的下巴打量了片刻,又将人推开,懒洋洋地问:“崔爱卿觉得,这是真疯,还是在……装疯?”
崔僖低眉敛目:“臣对叶大公子有所耳闻,以他之性情,以及这两日的反应来看,不像是会忽然发疯之人。”
李踪又晃了晃酒杯,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看向对面静坐的人。
“老师觉得呢?”
坐在他对面是个一身素白的男人,看相貌只有三十多岁,面容白净,眉目疏淡,两片唇削薄,配上白衣白冠,仿佛无欲无求的仙人,几乎没有任何情绪。他听到李踪的话,方才睁开微阖的双目,狭长的眸子泄出冷意:“一个弃子罢了,是真是假都不妨碍陛下的大事,他翻不出浪来。”
“老师说得是。”李踪一口饮尽杯中酒,抬脚踹开意图靠过来的少年,对一旁伺候的崔僖道:“你那边还没动静?当初跑了几个漏网之鱼。也该抓回来了。整日在外面蹦跶惹得朕心烦。”
“昨晚倒是发现了一人行踪,但教他发现逃了。”崔僖躬身答道。
“废物!”李踪闻言眸色一冷,瞥向崔僖:“朕让你做这神策大将军,可不是让你养出一群废物来烦朕的。”
崔僖闻言立即跪下,以头抢地道:“是臣无能!”
李踪见他这模样,无趣地撇了撇嘴,摆手道:“罢了,朕也知道永安王手底下的人难对付,叫你的人都警醒着些,别再叫朕失望。”
“谢陛下宽宥。”崔僖这才爬起来,一张艳丽精致的面孔上却堆满谄媚的笑容:“臣必不会叫陛下失望。”
李踪随意“嗯”了一声,招手唤上方才被踹开的少年,便往内室去了。
亭中一时只剩下两人。
崔僖收起脸上夸张的笑意,斜睨韩蝉:“太傅大人方才为何不对陛下说实话?”叶云亭安生了两日,忽然发疯必有蹊跷。他可不信这老狐狸对王府这两日的事一点都不知情。
韩蝉缓缓起身,凝了他一眼,神色淡淡:“我说得便是实话。”
说完也不等崔僖回应,便转身离开。
一袭白衣在萧瑟秋风中摇曳,莫名带出几分肃杀。
崔僖凝着他的背影一嗤,揣着手往反方向离开。离开时他侧脸看了一眼皇帝离开的方向,眼中兴味越浓。
这盘棋,可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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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亭状若疯癫地在王府里闹了一个时辰,终于筋疲力竭地晕了过去。
季廉慌慌张张地将人背回屋里放在罗汉床上,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在屋里转悠了两圈,才终于想起来得去找大夫,于是又着急忙慌地往王府大门跑去,只是到门口又被守卫拦住,他求了许久,想让守卫帮忙找个大夫来看看,对方却置若罔闻,粗暴地将他推回来后又紧紧关上了门。
季廉无法,只能又折返回去。只是刚到院子门口。就见一脸疲态的叶云亭摇摇晃晃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赶紧迎上去将人扶住,着急道:“少爷你这是要去哪?”
“我不要在这里,”叶云亭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却还是扯着嘶哑的声音道:“我要回国公府去。”
季廉眼眶都红了,只能先哄着他:“好,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回去,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听他说休息好了就回去,叶云亭才终于安生下来。他眼神呆滞,嘴里不断念叨着“回去,回国公府”,被季廉半拖半抱弄回了屋里。
一进了屋里,叶云亭就重重捏了一下季廉的手心,朝他比了个口型:“我没事。”
季廉神情一愣,睁大了通红的眼睛。叶云亭又掐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接着道:“少爷你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我们就回国公府去。”
说完比着口型问道:“怎么回事?”
叶云亭不便和他解释太多,只无声道:“装病,找大夫。”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默契十足。虽然不知道他装病找大夫要做什么,但季廉立刻领会了他意思,微微点了点头,便一脸担忧地出去了。
大门的守卫行不通,他又去寻了侧门的守卫。
他似乎急坏了,把身上银钱都掏出来要塞给守卫,求守卫去寻个大夫来给他家少爷看一看,再不济,去给国公府送个信也成。
可守卫不为所动,他最后只能失望地收好了银钱,满脸颓丧忧虑地回了正院。
屋里,叶云亭躺在床上,迅速回忆了一边计划,确认没有出岔子之后,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第一步已经开始了。
王府内暗哨重重,他疯癫大闹王府的消息肯定会传到宫里去,以他的身份,疯不疯根本无人在意,只要宫里那位不对他起疑心,这一关就算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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