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月点头,“长高长严,你们扶盼儿回去歇息。绫香,今日,你就同我去乾清宫吧。”
绫香屈膝,低眉,道:“是。”
今日天气有些凉,绫香拿了件披风给闰月披上。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宫道上。
宫道幽深,寂寂无人。
一路往乾清宫去,连平日里负责扫宫道的太监宫女都没看见一人。
绫香绞着帕子,说话时声音发颤,“主子,奴婢还没去过乾清宫。奴婢有些紧张。”
闰月目光坚定的往前走,那一道道宫门,宛如血盆大口。
“不要怕,只是去侍疾而已。”她说。
绫香咽了咽口水,她不傻,从皇上昏迷的第一天起,就听说了皇阿哥们之间的斗争,她每天盘算着日子,过得心惊胆战。
闰月不禁想起了她藏在咸福宫书房内的银两,那是她辛辛苦苦攒下的养老钱。
此行一去,凶多吉少,不知道她这些银两,还有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乾清宫依然是层层守卫,看着与从前没有什么两样,除了梁九功。
老远的,闰月就看到梁九功在宫门口来回踱步,以为他是在等哪位要紧的人。
谁知,梁九功一看到闰月,就飞快地迈着小碎步冲到闰月前面。
他满脸堆起笑纹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热切殷勤得令人心中发寒。
“主子,您可来了,殿内的一切都已布置好了,您放心。”说着,他低声又添了一句,“宫里的茶点也备好了,您随意。”
闰月实在是不习惯他的这份殷勤,若不是皇上跟她保证过,梁九功绝对可信,闰月一定会以为,这是个要谋害她的奸臣。
闰月循例问他,“梁总管,今日太医可给皇上请过平安脉了?”
“已请过了,贵人放心。”他说。
梁九功领着闰月往乾清宫内走,刚走到内殿门口,就有一个小太监冲过来说道:“总管大人,出事了。”
梁九功签上,用拂尘狠狠敲了敲这个小太监的帽檐,“冒冒失失的,敢在乾清宫大喊大叫,不要命了!”
小太监捂着自己的脑袋,忙不迭跪在地上,给闰月请了安,又压低声音冲着梁九功喊:“真的出事儿了,御膳房走水了!”
梁九功一听可了不得,赶紧对闰月说:“主子,奴才这就去看看,您放心,如有不测,奴才一定会来通知您的。”
闰月点点头,领着绫香去殿内。
内殿有两个宫女在打扫,见闰月进来,行礼过后,再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闰月吩咐绫香道:“你去倒杯水,再问问太医,皇上的药何时煎好服用?”
绫香点点头,强压住心中的害怕出去。
出门时,见乾清宫北边已起了层层叠叠的黑烟,十分不安。
乾清宫到处都是守卫,绫香第一次来,也不知道问谁。
迎面走过来一个穿一等内监服饰的太监,帽檐被压得低低的,让人看不清他的面貌。
他手中捧着一个托盘,绫香大胆上去问,“公公,请问皇上的药是由何人负责煎的?”
那太监低了低头,将手中的托盘扬起,说:“这就是皇上的药,梁总管让奴才送到内殿去。”声音格外尖细,像是两片碎瓷碰撞摩擦的声音。
绫香没有起疑,带着太监往内殿去。
闰月正跪在康熙的床榻前给他喂水,昏迷之中的康熙能喂进去的水不过尔尔,闰月一边喂,一边还要用帕子将他嘴角边流下的水渍擦干。
正喂着,突然听见殿内的两个宫女仿佛起了争执,她问:“怎么了?”
两人的吵闹声顿了顿,随即出来,跪在闰月面前,其中一个抢先说话,“回贵人的话,奴婢看到这本书的一角已经有些发霉,便想拿出去,等天气好了,就叫人去晾晒。”
另一个人打断她,“梁总管已经说过,殿内一切物什,清理完都要归于原处,不能私自拿出去。更何况,殿内书架上起霉斑的何止这一本书,皇上从前都不让动,你敢抗命?”
两人正吵着,绫香带着一个小太监进来,身子佝偻,帽檐压得极低,又低着头,全然看不清他的长相,绫香道:“主子,这是皇上的药,梁总管吩咐送过来的。”
那小太监将药放在桌上,看殿内情形,他突然出声道:“印儿,怎么做事这样毛毛躁躁的,梁总管叫你把发霉的书都移出去,你倒好,到现在都没动弹。”而后,他对闰月谄笑,“奴才是乾清宫的一等内监何松泉。”他微微抬头,闰月只能看见他说话的嘴巴。
一等内监,除了总管梁九功之外,就数一等内监最大了。
印儿连忙起身,“奴婢马上就办。”说着,就要去将书拿出去。
另一名宫女见此情况,马上追问说:“梁总管何时吩咐过,为何奴婢不知道?”
说话的是何松泉,“你一个三等宫女,梁总管何必事事都与你说。”
宫女被呛了一嘴,也不敢说话了。
闰月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突然出声道:“今日是阴天,拿出去也无法晾晒,先放在殿内吧,把这事儿记好,等哪天出了太阳,再拿出去晒也不急。”
何松泉和印儿显然没想到闰月会插手,何松泉脸僵了僵,道:“贵人,这是梁总管的吩咐。”
闰月道:“无事,御膳房走水,现在还不知情况如何,你此时拿出去,万一书上被熏着烟火气,恐怕日后皇上还会降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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