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他真的在。
风听寒远远凝望着去往圣贤殿中的翩然身影,旋即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心中情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起伏跌宕,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知道自己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然而没等他细想,心口处就传来一阵刺痛,痛感蔓延奔涌,像是有一把刀,在五脏六腑中翻搅,直要捣碎他的经脉才肯罢休。丹田中九灭突然暴起,以碾过血肉的霸道气势,正面迎上那股痛劲儿,二者相冲,风听寒深受冲击,猛地吐出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大殿中各门各派尽数列座,傅斯乾朝其余众人颔首示意,顺着乐正诚安排的位置坐下。
比试大会结果一目了然,乐正诚提了一句,这事儿结果便算定下了,只待明日召集众人宣布。
赵正阳面色青黑,此次他藏剑峰死伤惨重,从秘境中出来的修者不过一二,因而提起之前他门下弟子被攻击神魂一事,言语间夹枪带棒,堪堪是把气撒在了乐正诚身上:“正道中人手段毒辣,如此藏污纳垢,不知凌云仙尊要给个什么交代!”
凌云仙尊乐正诚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他虽然心头不快,面上仍不显分毫:“此事我已派人查过,那位藏剑峰的弟子擅自放出神识窥视他人,对方不过是小施惩戒,赵长老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正阳打断了:“小施惩戒?神魂重创有如废人,凌云仙尊如此轻描淡写,莫不是觉得此等手段正常得很?”
“确实不至于此。”隐花楼七姑姑附和道,“虽罪有应得,但各门各派同气连枝,此番委实叫人心寒。”
傅斯乾给自己倒了杯茶,听得这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同气连枝,这话确实在理,我也有一句话想说与诸位听听。”
修真界盛传昭元仙尊的名号,与他同一辈的人已不多了,昔日荣光早已被常年的闭关清修所湮灭,此时圣贤殿内有不少人都没见过他,只是通过坊间话本了解过关于他的事。
玉骨披雪色,长剑送三秋。
被誉为人间谪仙的人走出了话本,众人心中不免有几分好奇:“仙尊明言即是。”
只见这人抿了口茶,眼底锋芒闪过,话音陡然一转,厉声道:“先撩者贱,诸位可曾听过?”
殿内陡然一静,连乐正诚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如同冰川砸下的死寂,低沉的气压与那句掷地有声的“先撩者贱”一并笼罩在众人心头。
清润如草木的气息袭来,吹开冰尘飞雪,笑声渐近:“我来迟了,看样子没错过,诸位可是在说藏剑峰弟子一事?”
“你切莫添乱了。”乐正诚向他迎来,“可带来你那宝贝了?”
晏君行把手上的锦盒递给他,手执玉扇一步一摇,朝赵正阳看了一眼,笑意更盛:“怎就是添乱了,我与昭元还未追究,倒教人逼到家门口了。”
这是个不惹事不罢休的主儿,乐正诚没指望能拦住他,捧着锦盒落座,只当自己盲了聋了,不再掺和此事。
七姑姑神色微滞,喃喃道:“三公子与昭元仙尊……原是如此,也罢也罢,确实是小施惩戒,正常得很。”
昭元仙尊成名于西河镇,三秋一剑诛杀千万亡灵,他从血海尸山中归来,胜雪白衣不染分毫,从未在意过天下人的议论,不问世事只是懒得计较,又怎会委屈容忍?
更不必说另一位,红粉知己遍天下,踩着成堆白骨踏出来的风雅无二,他是温柔识趣的三公子,亦是修罗殿的活判官。
莫说是藏剑峰弟子了,就是他们在座之人用神识去挑衅那二人,也只会有这一个结果。
赵正阳比之昭元仙尊,差的不只是一个辈分,还有几十载岁月积累下的声望,他也曾以这位尊者为目标,却不想世事无常,到头来竟落得个这样的交集。
乐正诚适时开口,换了个话题:“江阳邪祟出没,昭元已决定带队前往,不知诸位意下如何?若没有异议,明天我就一块宣布了。”
意下如何?
刚发生了那档子事,他们敢有其他意见吗?
瞧那位笑的模样,哪里像好相与的。
傅斯乾倒没在意他们怎么想,前去江阳不过是为还乐正诚的人情,顺便带着风听寒历练一番,其他别个如何,都与他无关。
他此时在意的,是晏君行拿出的彩头,老神棍偶尔替人卜一卦,收了不少好东西,不知这回拿出的是什么。
像是早就知道他要前往江阳,晏君行离开圣贤殿时还特意过来关怀了一下,傅斯乾不知道这人犯了什么病,他俩委实没熟到这种地步。
晏君行送完关怀就脚底抹油溜了,傅斯乾一头雾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果不其然,他刚抬起脚就被乐正诚叫住了。
其余人都离开了,乐正诚凝视着傅斯乾,幽幽地叹了口气:“昭元,我都知道了。”
傅斯乾:“?”
“我没想到,你竟……”乐正诚说着又叹了口气,“唉,是我疏忽了。”
傅斯乾:“???”
联系起刚才晏君行的行为,傅斯乾心下一咯噔,隐隐有些不安。
乐正诚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关于你的道侣,我会尽快着手安排,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可有属意之人?若是没有,那我就在各大门派中为你物色一番,定选个配得上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