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止渊倒也不惧怕,他正憋了一肚子气没处发泄,手痒得很。
雾气深重,夹杂着一阵似有若无的香气,随着时间推移,香气越浓重,且那香气似乎有迷惑人感觉的作用,渐渐的,眩晕感如潮水般涌来。
手上的刺痛将他从迷蒙的感觉中拉出,封止渊连忙封住了嗅觉,心神一转,他将青光揽入袖底,顺势倒在地上。
过了许久,轻微的声音响起,像是踩在树叶草地上,吱吱呀呀作响。
封止渊暗暗将神识铺展开,他看到迷蒙的大雾之中,一个人悄手悄脚地走出来,那人身量不高,像个半大的奶娃娃,衣襟上绣着流云纹样。
小娃娃慢悠悠凑到封止渊旁边,蹲下身,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突然惊呼出声:“呀!”
“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呢?”
清脆的男声响起,随后又一个少年走过来,这人比奶娃娃略高一筹,穿着和奶娃娃相似。
奶娃娃指着封止渊,两只眼瞪得圆溜溜的:“你看,是他!”
那少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一眼就怔在原地,如遭雷劈:“他他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封止渊心中打鼓,他确定自己是真的没见过这两个孩子,但对方却好像认识自己一般,这叫他略微有些疑惑。
那少年很快冷静下来,将奶娃娃抱到身后,碎碎念道:“怎么办,就当没看见,把他扔在这里吧,别管了,我们不能被发现,没错,快点离开,就当不知道。”
奶娃娃重重一哼:“流霭!怎么可以当不知道呢,他应该是吸入了雾气中的香毒,不管他的话,他会死的!”
流霭?封止渊在脑海中搜遍了,也没找到关于这个名字的信息。
那少年,也就是流霭,蹲下身看着奶娃娃,认真地解释起来:“他是修者,不会轻易死的,还有,如果我们救了他,很可能会害大家被坏人抓走的,流姝,你明白吗?”
流姝!
这个名字瞬间唤醒了封止渊的记忆,关于在无极山藏兵阁中发生的事,那看守藏兵阁的器灵就叫“流姝”。
如果这奶娃娃确实是那器灵,能认出自己也不是坏事,不过那少年又是谁呢,怎么也一副认识自己的模样?
封止渊心中疑惑,打定主意再躺一会儿,想看看能不能听到更多消息。
流姝看起来十分纠结,她知道流霭说的没错,但就这样把人扔在此地,她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能救不救,她会愧疚到睡不着觉的!
“可是,可是流霭,万一他死了呢?”
流霭面无表情地反问:“你怕他死了,那你怕不怕我们死了?”
奶娃娃语塞,抿着嘴唇不说话了,她不想死,也不想让流霭死。
少年摸了摸她的脸,不忍见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哀伤,但他们本就是浮萍,自身都顾不了了,如何能保全他人?他能做的,不过是尽力为眼前人营造出一个美好光明的世间。
“放心吧流姝,他不会死的,如果你想救他,那我把解毒的药喂给他,我们不需要把他带回住的地方,他吃了药会自己离开这里的,这样也算是救了他。”
流姝眼睛一亮:“真的吗?”
流霭笑了下:“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太好了!”奶娃娃拍着手,脸上洋溢着欢欣,“他不会死,大家也不会出事,流霭最好了!”
少年心满意足地看着那双眼睛重新恢复神采,这一点光亮,他愿意用毕生去守候。
封止渊不是半大的奶娃娃,自然看得出少年脸上的异样,那股子勉强劲儿都快溢出来了,别说就他了,他觉得这少年不喂他颗毒药都是客气的了。
眼看那少年走近,封止渊迟疑着要不要继续装下去,若眼前人真是无极山藏兵阁的器灵,那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有什么阴谋?
少年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强大的神识使得封止渊能看清瓷瓶上画的纹样,和两人衣裳上的流云纹别无二致。
封止渊越看越觉得那纹样眼熟,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流霭从瓷瓶中倒出一颗小小的丸药,掰开封止渊的嘴唇就推了进去,见他喉咙吞咽下,方才放心地松开手:“好了,已经喂给他解药了,流姝,我们回去吧。”
奶娃娃眨巴着大眼睛,看了封止渊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太好看了,我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好了,流霭我们回去吧。”
少年瞟了封止渊一眼,嗤,小白脸罢了。
他俯身抱起流姝,笑得温柔:“走啦,流姝抱紧我,我们跑回去。”
“啊咯咯咯咯咯咯——”
碎铃般的笑声响成一片,又渐渐飘远,随着两人离开,被撞散的雾气慢慢聚拢回来,看不见一点儿痕迹。
封止渊从地上坐起,指尖在喉咙处点了一下,随即便将那颗丸药吐了出来。
几十年没吃了,味道没变,忘忧,挺熟悉的,让他想起了那段不怎么愉快的童年。
忘忧,名副其实,能令人忘掉所有烦忧之事,陷入美好的幻梦,然后沉迷在梦中,渐渐走向死亡。
是世间至毒。
封止渊知道这个,还得感谢笑面医的慷慨大方,被囚禁时,笑面医不仅在他身上剜心取血,还利用他试过不少毒,一开始他的身体还会产生反应,后来就像习惯了一样,渐渐不受能致命的毒药影响,所以当初宋如欢谋划算计他,选择用醉花阴配合,封住了他的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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