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皓扳着小脸坐在棋案前,手上拈着黑子迟迟未动。
宁馨眉眼温和几分,姿态中难得透出几分随意来。她端着茶碗慢慢呷了一口,静待弘皓的动作。
宋知欢坐在炕上打理各样香料,五个人分了三堆,也算各得其乐。
茯苓甜滋滋又清脆悦耳的声音打外头传来,“侧福晋,李家夫人与李主儿本家的哥儿、姐儿来给您请安了。”
宋知欢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吩咐:“快请在厅里坐了。”
这时侍女彩环也进来对宋知欢请安,料想这祖孙三人是打敏仪处过来的。
彩环因道:“才李夫人带着哥儿、姐儿往福晋处请安,福晋赐了一支山参给夫人补身,两部御制新书并一匣墨锭给李家哥儿,桃红、柳绿的内造宫花两支,并有赤金打造的迎春、芍药花儿玩意。因哥儿姐儿第一次到咱们府里,福晋又赐了两匹贡缎给哥儿、姐儿裁衣。”
“遵福晋的话,留李家人在府里住些日子,陪伴李主儿,就安排在玉芍轩。”
宋知欢点了点头,知道她是给自己透个底儿,心中暗忖道:桃红柳绿都是次色,迎春芍药也并非牡丹一类的尊贵之花。若是送平常亲戚姑娘,少不得有个喜庆意头的金锞子,送女孩儿自然是牡丹、莲花寓意最佳。敏仪暗示的如此明显,若李家人知好歹,便该歇了心思了。
一面想着,她对着彩环轻笑一下,道:“我知道了。”
彩环又将手上捧着的小锦匣儿奉上,道:“宫里新花样的绒花,花芯儿都是南珠镶的,本来一匣十二支,预备着都给三格格的。偏生原本预备给李家姐儿的绢花儿坏了颜色,寻常的前日都赏人了,没有趁手的,福晋便命从这里头取了两支给那李家姐儿,这里头还有十支。”
翼遥打开匣子一看,果然很是精致不凡,当即笑着说:“哎哟哟,这花儿好精致,可知修婉出生了,额娘便不疼我了。”
彩环忍不住地笑,“哪有这个话呢,福晋素来最疼大格格的。为了大格格的嫁妆,可是把自己压箱底儿的许多好东西找出来了,又是金银玉器、又是名家字画、又是古董摆设的,摆了满屋子呢。”
翼遥腼腆一笑,又是感激道:“额娘疼我,我知道。”
她今儿本没预备着出门儿,昨夜里又和妹妹歇在宋知欢这里,不比在自己阁里能精心打扮,此时不过家常穿着件豆绿色绣玉兰花的斜襟袄儿,下系一条藕粉色绣折枝堆花的绫裙,外披着件水蓝披肩。那一头乌油油的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纂儿,只簪了两朵新鲜桃花,耳边是碧绿通透颜色青嫩的碧玉坠子,姿态沉静端庄,纵然面容不算上等,却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此时眉眼含笑,自带一番优雅威仪。
彩环是时常见翼遥的,此时却也忍不住在心中感叹:无论满京中的贵女见了多少,还是大格格最出挑。容颜不是最上等的头一份儿,却很吸人的眼。
一时宋知欢往厅里去了,修婉听了李家姐儿已十四五岁了便不乐意凑那个热闹,又兼她寒症刚好,也不乐意挪动,便一心坐在炕上摆弄那些花儿。
弘皓更是冷淡,宁馨素来怠懒这些,最后还是只有翼遥跟着去了前头。
李母是早就见过面的,几年不见也没见苍老多少,皮肤仍然白皙细致,只是额上添了几条笑纹,眼睛仍然清澈透亮,可知保养的极好。
“给侧福晋请安。”见了宋知欢,李母先带着身后一男一女对宋知欢行礼,又道:“请郡主安。”
“夫人快快起来。”翼遥忙道。
辛夷已上前搀扶李母起身,李母拉着身后二人,对着宋知欢道:“这是老身的孙儿、孙女。安哥儿、月姐儿,快见过侧福晋与郡主。”
那二人忙上前请安,宋知欢一面唤了起,一面仔细打量二人两眼。
那位安哥儿看着也有十七八岁了,穿着月白褂子,文质彬彬的样子。
月姐儿的规矩学的很不错,一举一动透着如古画中仕女一般的贞柔静美,此时身着柳绿色绣芙蓉花的衫子,开领露出里头淡黄色的立领斜襟袄儿,领口襟前斜绣着一枝杏花,胸前用金灿灿的嵌珠项圈挂着黄澄澄的金锁并平安符如意坠儿等物。
那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儿与华姝八分相似,柳叶眉衬着面容温婉,头发挽起个京中少见的发髻,很是别致,想来是南地新近流行的。
乌油油的发髻中只簪着一支纯银掐丝嵌珠的杏花枝步摇,花枝头垂下一串由几条米珠串并成的流苏,耳边的珍珠耳坠小巧玲珑,面容温婉,柔顺文静。
宋知欢先问,“安哥儿今年多大了?可是读着书呢?”又命人取了一块徽墨并两对新打的喜报三元金锞子,用一个葫芦形绣“蟾宫折桂”的荷包装着奉上。
安哥儿一一回了话,面容恭谨,宋知欢又问:“听闻福晋留了府里住,安哥儿——”
未尽之意大家都懂,李夫人忙道:“他去他舅公家住,正好与他表兄一处温习功课、共同进益,以预备科考。”
“这是好事。”宋知欢笑容看起来更真切了些,又叮嘱:“再取那一套新制《朱子全书》给安哥儿。”
安哥儿忙不迭地谢过了,宋知欢便吩咐:“带他去偏厅喝茶吧。”
待婢女带着安哥儿退下,翼遥方才从屏风后出来,在宋知欢身边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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