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信就知道这一关是过了,笑呵呵答应了一声,跟着宋知欢往里走。
乌拉那拉氏站在落地罩下笑盈盈看着,轻声道:“也就您能治他。”
宋知欢瞥了宋知信一眼,轻哼一声,“这小子打小不听话,和老四一个样子,不愧是一个胎包里出来的。”
宋知信还能怎样?只能在一旁赔笑罢了。
午间宋知欢留了膳,用过膳后,乌拉那拉氏心念着姐弟两个怕有什么私密话要说,便笑着起身道:“久闻宫中御花园的景致好,臣妇还想去看看呢。”
宋知欢向外看了看,道:“也罢,今儿日头也不大,让宫女儿引着你去吧。”
说着,换了素来稳重的辛夷带一个口齿伶俐的茯苓,命二人引乌拉那拉氏往御花园内赏花去。
这时姐弟两个在西稍间罗汉榻上坐了,小宫女又用烧彩琉璃盏子斟了消食茶来,宋知欢端起啜了两口,摆摆手,众人便都退下,只留柔成与云鹤守在槅扇外。
宋知欢方低声问宋知信:“今次上战场,上回的旧伤可好了?”说着,又起身自临窗的小斗柜里取出一个颇为平常的藤条小匣子,轻轻一打开,满满当当的各色玉、瓷小瓶,宋知欢拣了一只碧玉瓶、一只旧窑红釉小瓷瓶出来,又从一旁的匣子里抽出个秋香色小荷包,将药装上,递给宋知信,道:“都是内宫秘制的丸子,一个是专补养沉疴旧疾的,一个是养伤了筋骨的暗伤。上回父亲病重,吃这个也好了。你这身子又不同,两样换着吃,共是二十天的量,定然要交错着吃,每晚睡前服下。碧玉瓶先用,杞菊茶送服,红瓶子第二日用,我记得前日皇上赏了你一罐子虎骨膏?拿那个挖一勺冲水送服。”
宋知信听了嘴角不抽搐,口中嘟囔一句:“这得多大味儿啊。”虽如此说着,还是万分感激地收下了,又道:“阿姐放心吧,会记着用的。”
“唉。”宋知欢叹了一声,抬手揉了揉他光溜溜的大脑门,“想我也是做外祖母的人了,还要为你这个弟弟操心,你说你该不该?”
“不该,弟弟实在不该让阿姐为我操心。”宋知信忙表忠心,“您放心,以后弟弟就老老实实蹲在京中练兵养老,不往抬头去了。”
“这才好呢。”宋知欢长长舒了口气,又道:“前儿万岁爷与我打听书小子婚配与否,我糊弄过去了,你若是真想要与南方旧亲结姻,就快些下手,别他再从宗室哪个不起眼不惹事的兄弟那里寻个女儿塞到咱们家。旁的我虽说不准,他那些兄弟后院里每一个安静的,宗女的品性就更不必说了,虽然歹竹出好笋也说不定,但咱们没那个胆子去碰运气,别进来再为争权逐利坏了门风。再有,咱们家如今也是鲜花簇新,无需再热闹了。”
宋知信笑着应了一声,道:“您放心,前日万岁爷问的时候,弟弟已经一一答明了。如今已经预备着往林家走礼了。”
“那就好。”宋知欢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道:“这些事情我也没你们明白,困局后宅多年,说是拙见都勉强。你们自己拿主意吧,我如今困局深宫之中,只怕这日后了。若真有造化,也有我自由自在的那一天。”
宋知信只笑道:“当年的高僧大师们,哪个不说姐姐是有福之人?”
宋知欢摇了摇头,无奈道:“这有福,我如今算是受足了。从前在王府里还不觉得,如今入了宫,拘束越发多了。前些日子你在青海,捷报屡屡传来,我这里应付着诰命们,也是苦不堪言。”
宋知信知道宋知欢的性子,一时也是无奈,到底笑道:“如今也是承乾宫独领风骚了?”
“这词儿是能这么用的吗?说你不好好读书你还不服。”宋知欢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笑眯眯道:“可不是嘛,自打年大将军的名号传出来,承乾宫可热闹着呢,我都替她头疼,她倒是应付的不错。如今和几家诰命走的很近,还有敦亲王妃亦然,有你们万岁爷头疼的。”
“只怕是盼望不得呢。”宋知信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句,然后就请宋知欢往榻上坐了,笑着将在外头遇到的种种趣事一一与宋知欢说来,引她一笑。
一时乌拉那拉氏归来,三人挪到暖阁里去,说了许多话,直到天色擦黑,乌拉那拉氏且不提,宋知信先依依不舍的。
宋知欢瞧着好笑,自己眼圈儿也泛红了,别过头去不让他看到,只随意揉了揉他锃亮的大脑门,然后轻轻一拍,“去吧。下回再来,姐姐让辛娘给你做好吃的。”
“弟弟告辞了。”宋知信戴上官帽,重新行了一礼。
乌拉那拉氏也面带不舍之色,对着宋知欢行了一礼,又道:“大嫂子还说改日入宫呢。”
宋知欢这才笑了,“我就知道大嫂嫂素来惦记我。好了,宫门也要落锁了,你们快去吧。外臣滞留宫中,说出去罪名可不小。”
“是。”
一时夫妻两个都走了,宋知欢闷闷坐在炕上,半晌没回神儿。
柔成凝神细看一会儿,忽然悄悄退下,招了招手,唤了个小丫头过来嘱咐两个句,让她去了。
约莫过了有一刻钟左右,辛娘亲自捧着个小食盒过来,笑着道:“我听人说主子晚膳没用多少?厨上备的芥菜鸡蓉什菌小馄饨,现煮了一碗,您赏脸尝尝?”
口中说着,手上摆着馄饨,面上却作出一副深闺怨妇的姿态来,眉凝哀愁地道:“奴婢这些年,无非就是为了主子这一口吃的顺心。若是您吃的都不顺心了,那守着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呢?主子快找一个手艺顺心的来,替了奴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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