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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为华姝戴上,果然光彩照人,熠熠生辉。再添一支玉钗在后,颜色润泽浅淡,压住了赤金的奢华。
    芍药道:“您看看,这模样,说是五十多岁的都有人信,您还说什么老不修的?真是笑话。”
    华姝揽镜细看,也觉顺意,便笑了,“是你会打扮。”再随意一瞥首饰匣子,里头有一只纯银掐丝的镯子,镶嵌着一颗的东珠,颜色微黄,光泽内敛,另有两颗合浦珠在侧,莹白如雪,润泽饱满,倒不过分奢华。
    她随手拾起,吩咐:“前儿先生不说涵姐儿的诗学的最好吗?这只镯子给她了。”
    旁边的侍女忙奉承道:“果然咱们太妃疼孙女。”
    华姝一笑,见上下整齐,便慢慢起身向外去。
    一路侍女卷帘挽帐,恭敬迎请。
    厅内韵姐儿带着一众小男女候着,长成了的或搬至外院在朝办差,是媳妇来请安,或许了人,只有逢年过节偶尔闲暇归来。
    华姝在上首榻上坐了,倚着凭几笑着免了众人请安,又道:“今儿来的好早。”
    韵姐儿笑着道:“额娘庭前的花开得好,媳妇早些过来,细细看看。”
    华姝瞥她一眼,笑骂道:“眼皮子浅的。”虽如此说,却还是吩咐:“前头的姚黄牡丹开得好,给王妃搬回去。”
    底下伶俐的孙媳妇和孙女儿忙开始说笑打趣,华姝只需倚在榻上笑看着,悠哉悠哉。
    青花缠枝香炉上青烟袅袅,家人闲坐,万物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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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宗定宁贵妃武氏·宁馨】
    生与高阁,长于馨室,少年时仆妇簇拥承欢父母膝下,人至青年,背井离乡入京,从此偌大皇庭中只有欢姐与雅音可以依偎取暖。
    然我不悔。
    并非不思故土,午夜梦回见,常常想念姑苏城中的一切,想念小桥流水,想念湖畔人家,想念轻垂杨柳,想念十顷茶园。
    只是世事冥冥中自有天定,既然天命使我离故土,我且安然受之便是。虽为遂了阿娘的意留在姑苏,幸而宫中也有欢姐,京中也有姨母,阿娘并非十分担心。
    偶尔傍晚,欢姐燃起一炉新调香料倚着凭几笑看我煮茶,素手捏着翡翠盏,指尖白嫩纤细,指甲粉嫩透红,腕上一只青翠欲滴的翠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我不自觉地去看,却听到欢姐慢慢说道:“管你当年如何风光,改朝换代,便不得不俯首称臣。”
    我抬头看她,欢姐也笑眼望来,忽然问道:“阿馨,你说,嫁给这位当朝四皇子,是你情愿的吗?”没等我回答,她便喃喃低语:“又怎会是情愿的呢。”
    她复又抬头望来,似笑非笑,“我想,方才我那般问你,你大许会答我:天命如此,时也命也。对否?”
    我微微一颔首,拿过她手中的茶盏为她添茶,一言未发。
    欢姐许是觉着无趣,一面慢慢吹着茶,一面随口道:“不必教遥儿习剑了。咱们当年学过的,她多半都用不上了。琴棋书画,调香煮茶,插花作诗,这些事,需要她学的,敏仪自会请了先生来。你教她六艺我是知道的,剑法……且算了吧。”
    语罢,她长长叹了口气,望着天边,仿佛透着湛蓝的天空在看着什么。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皇子膝下长女,翼遥未来免不了有一个所谓“和硕格格”的封号,而如今满族的宗室女所学所修与我们所学虽有契合之处,不同之处也甚多。
    翼遥为人女,一生依仗无非四皇子。
    而四皇子膝下的长女,绝不能一身汉人世家风范。
    我心中觉得嘲讽,随口道:“他们如今不也学那汉学,练那古韵遗风?”
    “只是翼遥不好太出挑罢了。”欢姐摇了摇头,眉眼之间难得透出几分冷淡来,“阿馨,我有时觉得我倦了。”
    我别无他言,只能握上她的手,一言未发。
    我知道,欢姐今日所言不是求安慰,只是需要倾诉。她自幼便有日光昭昭之态,这样偶尔的低沉情绪并不紧要,想来极快便能消散了。
    因为欢姐看似活泼天真,其实心中洒脱自然之态非常人可以比拟,我与她都清楚,母亲与姨母口中的当年,长辈们口中的当年,那样的日子不复存在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家族当年的盛况,如今也不过是长辈口中的陈年往事罢了。
    并非我们骄傲恣意的资本。
    于是翼遥从我这里学到的东西并不多,简单的六艺,是当年我与兄长一处修习的,虽场地之限,我却也将能教给她的都教给她了。
    后来有了修婉,那丫头的性子太过活泼,有些像欢姐,却又不大像欢姐。
    洒脱自然之态合该是我道之徒,她却一心念那四大皆空的秃头和尚之道,实在太过愚钝。
    好在她天资聪颖,四皇子对她也无太多期望束缚,我便将自己所有所能皆传授给她。
    她的性子一部分像欢姐,却又有太多的地方不像欢姐。
    欢姐当年习轻剑,因为长剑来去凛凛如风,身姿潇洒有脱俗之姿。
    而修婉……也罢,那丫头的奇思妙想也是气人,好在她想要该换武器之时重剑已摸到门道,倒是省了一场争端。
    若修婉在我这里习了那所谓的开山斧、混金铛,我倒没什么,只怕欢姐要气坏了。
    后来翼遥和修婉一个个的出嫁了,修婉远嫁那年,我站在城楼上看着连绵远去的车队,只觉心中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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