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黄太医的药,林羡余“日渐康复”。
这一日午后,御前太监萧二格来到余音阁传皇帝口谕:“万岁爷听闻贵人病愈,故令奴才前来传话,请贵人酉时三刻前往九洲清宴殿。”
酉时三刻就是下午五点四十五,在夏季,这个时间距离天黑还早着呢,显然不是侍寝的时间点儿。
“是,臣妾遵旨。”林羡余只得乖乖应诺,又问道:“萧公公,我……是不是要带上琴?”
十日前,那一曲阳春白雪未能弹奏完整,她忖着,雍正四爷应该是想听她弹琴。
萧二格笑着说:“那倒是不必,九州清晏有的是好琴。”
林羡余一怔,看样子是真的想听琴曲。
林羡余忙示意了贴身宫女青兰一眼,青兰会意,忙笑着上前,塞了一锭银子给萧二格:“萧公公,今儿天热儿,我们贵人请您喝茶。”
“多谢贵人赏赐!”萧二格眉开眼笑,不动声色收了银子,“贵人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退下了。”
林羡余颔首:“青兰,送送萧公公。”
“是!”
虽说眼下距离酉时三刻还早着,但青兰立刻便忙活活支使小宫女烧水、烹制香汤,伺候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大夏天的,浓妆艳抹不宜,毕竟这个时代的化妆品不防水,一旦出了汗,妆容势必要花。
所以青兰只为她脂粉淡扫,林羡余如今颜值满点儿,再加上刘弦玉本就是清丽柔婉的相貌,只需略作打扮,便是美玉无瑕。
林羡余扫了一眼青兰取出来的几身崭新的夏衣,挑了一件玉色宝相花暗纹的对襟旗服,玉色是浅浅的略带粉调的绿色,看上去淡雅温柔、清新宜人,合乎此身气度,也合乎她的喜好。
酉时正,一顶小巧的肩舆便停在了她余音阁外,此时太阳西斜,已经并不毒辣,晚风吹来,倒也清凉宜人。
但青兰还是特特给她打了伞,生恐她晒黑了。
山容水泰距离皇帝的九洲清宴殿寝宫并不算太远,少卿功夫,小肩舆便稳稳落在了九洲清宴殿外。
记得上上辈子,这里是她的贤宁殿。
而上辈子和这辈子,雍正四爷都没有把这座殿宇赐予他的发妻乌拉那拉氏。
上辈子,她作为九福晋,跟四爷并没有什么接触。人家四爷也忙,没闲心思理会弟媳妇。而林羡余也生恐激发了四爷的“记忆残影”,所以都是敬而远之。
没想到,这辈子,她竟成了晚年四爷的一个小贵人。
唉,早知道就不嘴欠,说什么想再刷一遍四爷了。
御前总管太监苏培盛笑脸上来扶林羡余下了肩舆,“贵人这边请。”
林羡余微笑颔首,“有劳苏总管了。”
苏培盛引着林羡余径直进了殿中,如今的九州清晏是皇帝的寝宫,倒是比贤宁殿时候恢弘大气一些,但依稀还有当初的几分样子。
林羡余看在眼里,感慨良多。
只见里头书房内,雍正四爷正盘腿坐在一个宽大的禅椅上,旁边风轮咕噜噜转动,带来缕缕清风。这风轮是水力驱动,也算是这个时代的高科技了。
“臣妾刘氏,给皇上请安!”林羡余盈盈上前参拜。
雍正四爷抬眼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入目清雅宜人,他微微颔首,指了指旁边的琴案,“这架仲尼古琴音色不错,便赐予你了。”
林羡余忙道:“谢皇上赏赐。”
雍正四爷将手里的奏折飞快打钩,撩在一旁,“既要谢朕,就给朕好生弹奏一曲阳春白雪吧。”
林羡余笑了笑,果然是想听琴曲,“是。”
她缓缓起身,几步走到琴案前,摘下了手上的珐琅莲纹护甲,青兰连忙双手捧着接过。
林羡余理了理衣袖,这才端端正正坐下,她先轻轻抚了两下,果然琴音淙淙,音色甚好。
然后这才开始弹奏,嫩如葱白的食指,根根纤细,哪怕没有这极好的琴音,只看这样一双手轻灵抚琴,亦是极美的画面。
雍正看着眼前的女子,听着这绝佳的琴音,不由地竟有些恍惚,这刘氏……怎的竟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雍正心里忽的竟冒出这种念头。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刘氏这一曲已经弹奏罢。
林羡余起身,屈膝一礼,“臣妾献丑了。”
雍正打量着这刘氏,道:“你……似乎与从前不同了。”
林羡余心里咯噔一下,哪里不同?她忙笑了笑,“大约是病了一场的缘故。”
雍正默了片刻,道:“你从前,在朕面前,很是谨慎小心,如今倒是落落大方了。”
林羡余:她倒是忽略了这点儿了。毕竟雍正这个皇帝,脾气可一直都不怎么好,尤其上了年纪,就更是喜怒不定,嫔妃见驾,哪个不诚惶诚恐?
但林羡余可是当过雍正皇后的人,可说是最了解他的人,又岂会畏惧他?
她连忙低下头,小声柔柔道:“从前,臣妾觉得皇上君威严厉,但日前,皇上重责了欺侮臣妾的郭常在,还让黄太医为臣妾诊治,皇上对臣妾很好。”——这意思是,你对我好,所以我就不那么惧怕你了。
雍正肃穆的神色瞬时和缓不少,“就因为这个,你就不怕朕了?”
林羡余正斟酌着该如何回答,毕竟这个四爷,可不是她经历过那个四爷了,她也不是四爷的结发妻子,只是个无足轻重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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