讷敏面色苍白如纸, 唇上也淡到几无血色,她见到容歆之后, 似乎因心情所致, 稍有了些气力, 微启唇, “不疼。”
“骗人……”怎么可能会不疼……
“容姐姐。”讷敏手困难地抓住她的袖子, 求表扬似的道, “我怕你难过, 所以……”
容歆右手握紧她的手,左手颤抖着摸上讷敏的发, 汗水打湿了她的鬓角额头。
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圈里滚落,容歆将额头靠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哽咽道:“我不如你, 你是这世上最坚强的姑娘。”
讷敏眼角飞快地滑落一滴泪, 努力轻松道:“容姐姐也很厉害……我听到了,容姐姐为了我骂人。”
容歆心中有许多的情绪几欲控制不住,可她不想要讷敏自责有负担,便低着头擦干净脸,然后抬起头,“七阿哥很健康,皇上为他起了个乳名,叫‘保成’,我让人抱过来给你看。”
讷敏眼中光彩盛了几分,这时门打开,她眼睛看过去,见到是康熙,一顿,随即又弯着嘴角叫道:“皇上……”
接生嬷嬷们早已退出去,而齐嬷嬷自容歆说起七阿哥,便走到外间叫人抱七阿哥过来。
容歆现下根本不想管康熙是不是皇帝,只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抓着讷敏的手。
康熙坐在讷敏床边,梁九功有几分着急地想要示意她,可她并未给他一点目光,干着急无用,又不敢出声提醒,只能垂着头站到齐嬷嬷身边,不管了。
“敏儿。”康熙握住讷敏胸前的手,心痛道,“朕唯愿你安好。”
讷敏微喘,在两人担忧的目光中稍稍平复,才道:“皇上……您是圣明君主……臣妾也愿您治下……海晏河清,山川无恙……”
她永远知道康熙想要什么,也永远善解人意。
可正是如此,又让旁人总免不了心中有愧。
康熙一贯坚毅非常,此时也忍不住教热泪盈满眼眶,“敏儿……我愧对于你。”
讷敏缓慢地摇头,眼神澄明,毫无怨色,“臣妾,三生有幸嫁给您,不悔,无怨。”
容歆忍不住撇开头去,讷敏无怨无悔,她却有些恨,恨这世道……对女子不公;恨她自己……无能为力。
而康熙因为讷敏的话,越发的满心痛苦,维持不住帝王风范,垂泪不止。
容歆听到开门和齐嬷嬷说话的声音,匆匆拭了拭眼泪,强自喜道:“娘娘,小阿哥过来了。”
讷敏立即侧头去看,容歆从齐嬷嬷怀中接过小阿哥,他睡得很沉,并不知道他的皇额娘是用怎样期盼的眼神看着她。
“敏儿,你看咱们的保成,太医说很健康。”康熙亲自抱着儿子,探身给讷敏看,“等你好了,朕带着保成去蹴鞠,你在高台上看可好?”
讷敏抬起手想碰一碰孩子的脸,然而只抬了一寸高便跌落在床上,容歆马上扶着她的手,靠近七阿哥的脸。
“长得真像皇上啊……”
康熙一听,摇头道:“像皇后才好,待长大了,必定是惊才风逸之子。”
“臣妾不求旁的,只要保成健康长大,莫要像承祜……”提起承祜,讷敏的眼睛黯了黯。
而康熙对那个聪慧的孩子也是疼爱至极,每每想起便心痛不已。
容歆见两人又为承祜阿哥伤怀,立即便出声道:“娘娘,您看七阿哥的嘴在动,是不是做梦了?”
讷敏和康熙皆看过去,保成小小一张嘴开开合合,好似真的在睡梦中碰见了什么好事。
容歆看着讷敏,她望向七阿哥的眼神极温柔,满腔爱意全在这一个眼神中。
“保成……”讷敏对沉睡地孩子笑道,“保成,皇额娘甚爱你,你听到了吗?”
襁褓中的孩子小嘴鼓动了几下,像是在回应一样。
讷敏十分满足,“真好……”
这时,门又被敲响,齐嬷嬷起身时打了个晃,便由梁九功去开门,回来时,他手中端着一碗药,“皇上,娘娘的药熬好了。”
容歆与康熙对视片刻,随即容歆垂眸,躬身接过七阿哥,往一旁稍让了让。
康熙轻柔地微微扶起讷敏的头,在她头下垫了个软枕,然后端起药碗,勺子轻轻搅动,哄道:“敏儿,好生喝了药,很快便会痊愈。”
讷敏轻轻点头,“嗯。”
康熙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她嘴边,待她喝了,笑着问:“可苦?让人给你拿一碟蜜饯过来?”
讷敏眼睛一亮,道:“我那屋柜子里,有一罐蜜饯。”
康熙听后,立即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道:“奴才这就去找浅缃姑娘。”说完,匆匆走出去。
一碗药喂完小半碗,梁九功拿着蜜饯罐子回来,康熙接过之后放在床边,喂完她剩下半碗药,这才捏了一颗蜜饯喂到讷敏口中,“甜吗?”
讷敏缓慢的嚼着,含笑道:“尚可,不太甜,皇上也吃一颗。”
那蜜饯罐子还是那时容歆给她做蜜饯时的粥罐,之前的蜜饯吃了许久才终于吃完,所以容歆又重新做给了她。
一颗蜜饯,康熙很快吃完,她却嚼了很长时间才费力吞下,教容歆和康熙看得十分难受。
康熙像是不曾见一样,自然地拿着锦帕为她擦拭嘴角,然而擦着擦着,却见讷敏突然作呕,几下之后,黄色的药汁便浸湿了白色的锦帕,而最骇人的是,还有丝丝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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