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护卫,也就是安和亲王岳乐的儿子经希,今年才十七岁,二十一年时已封多罗僖郡王,去年随同前往五台山,后又被康熙留下保护太皇太后和太子。
先前太子与容歆说过随行人中有经希,然而他一直躲着容歆,还是此番下山,两人才正式打了个照面。
经希比起那年,身量更高,或许是因为已成婚,脸上少了几分稚气,至于成熟稳重……从他躲人的行为上来看,显然是没长进多少。
而他此时一听容歆的话,默默将脚从门槛上收回,再不复先前嚣张的模样,老老实实地守门。
此行只容歆一个女人,所以为了方便,穿了一身男装,大氅也是深色的。
她这个年纪,也不必那般顾忌男女大防,直接解开绑带,将大氅递向经希,道:“外头冷,遮着些风。”
经希面上纠结地功夫,容歆已经将大氅扔给他,匆匆转身快步追上太子。
她进屋前,眼睛在院中匆匆扫了一眼便收回,随后便站在太子身后,打量着聚在正堂内取暖的十口人。
先前为他们开门的中年男人走回到一个老汉身后,如果容歆未猜错,便是这家的大家长,也就是中年男人的父亲。
其余人看长相,约莫便是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
容歆目光在面色红润的男孩儿和脸色蜡黄的女孩儿身上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移开,安静地听太子和他们说话。
“不知这位小公子从哪里来?为何风雪交加之际来我们这偏远村子?”老汉谨慎开口问道。
太子并未自报家门,而是反问道:“我一路行来,唯独您家的房子好些,老人家可是在村中德高望重?”
老汉眼神在他们身上来回审视片刻,回道:“我便是这村中的村长。”
太子眼神一瞬间极冷,强压着怒意质问:“既是村长,为何村民风雪中露宿,你却毫无作为?”
老汉身后另一个年轻些的男人恼怒地上前一步,“你这人……”
老汉拦住冲动的小儿子,镇定道:“小公子一身贵气,老头子也得罪不起,不若便与您实心实意地说一句。”
太子不置可否,微一抬手,示意要听他如何说。
“去年秋,太原府的一场地动,岱州等地尤为严重,各处庐舍田产损失惨重,我们村子稍好些却也艰难,便是我家中也不过是勉强度日。”
太子听他此言,微微垂下眼帘。
去年他们启程后不久,山西省便发生大地震,涉及十五州县,其中岱州、崞县、繁峙等地震灾最为严重,康熙便临时在此行目的中添了赈灾一项。
而容歆随着他的话,轻轻扫过墙垛及墙面,确有些新旧泥抹墙形成的差色,应不是假话。
“老头子是村长不错,可已经做主将村中祠堂开放给一部分村民度过雪灾,其余……我尚且自顾不暇,实在是无能为力。”
老村长长叹一声,颓丧道:“我如今扰了祖先清净,但好歹保全了一部分人,日后入了土,只求祖先不怪罪于我才是。”
他这一番话也算情真意切,然而太子一针见血地问道:“敢问村长,你是如何筛选何人能进祠堂的?”
“这……”
老村长脸色骤变,容歆看着太子的侧脸,眼神中带出一抹笑意。
老村长的小儿子从父亲身后闯出,狡辩道:“我们村子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正在此时,经希敲门进来,“太……”
太子未等他说出后面的话,冲着老村长等人一拍桌子,怒道:“我乃安和亲王岳乐之子,圣上亲封的多罗僖郡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来外人?!”
经希满脸茫然,太子是多罗僖郡王,那他是谁?不敢想……
太子却不管他如何发懵,严肃道:“将本郡王的印信拿过来。”
经希对上他的视线,行动未经大脑的指令,直接掏出自己的郡王银印,呈给太子。
老村长一家也只村长一人见过县令而已,何曾想过有一日家中会出现一个郡王,早就被震住了。
此时他们见这小公子拿着一个看起来便很不俗的银印,根本不敢细看,噗通一声全都跪下,求饶道:“郡王饶命!郡王饶命!”
经希还在发呆,容歆无奈地看了这孩子一眼,提醒道:“你要对郡王禀报什么,还不速速报来?”
经希回过神,抽了抽嘴角,躬身道:“回郡、郡王,护卫来报,已查清村中共有四十二户人家,其中十余户在祠堂,剩下的尽在各自家中避寒。”
太子淡淡地问:“伤亡情况呢?”
经希即刻答道:“除夕夜至今,村中已死亡七人,大小伤病者过半,皆未能得到医治。”
太子缓缓攥紧拳头,久久未出声。
他们只带了一位年纪较轻的刘太医下山,身上也未带多少药材,且都是留存救命之物,百姓的性命和他身边护卫的性命,太子必定是难以下定决心的。
容歆有些心疼地看了太子一眼,对经希道:“来时见周围村外的林子里有不少树木,柴火便是难砍些也是能弄到的,先带些人并村子里健壮的村民,多取些雪水煮给外头那些人暖身。”
经希瞥向太子,见他未言语,便道:“是,下官这便去。”
他还未踏出门,太子叫住他,嘱咐道:“如今搭建房屋不易,你们教村民们造坚固地雪屋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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