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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眼神晦涩不明,良久,威严又宽宏道:“如今诸位前来赴宴,想必已无大碍,落座吧。”
    然准噶尔部之人却并未顺势落座,反而看向太子的方向,嚣张道:“我等受大汗之命应邀赴宴,理应上座,皇上以为呢?”
    满人以西为尊,所以太子和大阿哥以及大清朝臣相继坐在康熙下首西侧,而此时准噶尔部使者之意,却是要太子等人让位于他们。
    大阿哥自然受不得这个气,眼神如利剑一般刺向对方,桌案下的手也紧紧攥成拳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愤起。
    而太子面上从容,袖中手也握得咯咯作响。
    这时,准噶尔部使臣身后一个男人声音粗嘎地问:“大清到底有没有诚意?”
    容歆就站在太子身后,正正好好面对着准噶尔部使者们的咄咄相逼,忍不住便暗暗翻了个白眼。
    究竟是谁没有诚意?
    康熙若非想要休养生息,如何会大费周章地聚集蒙古各部前来会谈,从而调节蒙古的关系?
    而准噶尔部这些人的跋扈态度与前几年的恭顺称臣大相径庭,显然是有所依仗,根本不再将蒙古其他部族和大清放在眼里。
    大清不能退让,可又不能放任局面僵持,任由他们寻借口打破宁静……
    康熙抬起酒杯一饮而尽,待侍女又为他满上酒,方才道:“满蒙向来亲密有加,自是该不分彼此,不该对立而坐。”
    太子反应极快,立即便起身冲着皇阿玛躬身道:“儿臣向来仰慕蒙古勇士的威武不凡,极想与使者推杯交盏而谈。”
    太子话音刚落,下首的大阿哥便起身,冲着准噶尔部的使者冷笑一声,“请吧。”
    言罢,也不等对方回复,他便大踏步行至对面,直接落座于原本预留给准噶尔部诸人的位置上。
    而太子温和一笑,伸出手作出个“请”的手势,与此同时又道:“我大哥性子耿直,诸位多接触便知他极易相处。不过诸位这般英雄人物,想必也不会与少年人计较?”
    准噶尔部那个嗓音粗犷的男人看向打头的使者,见他迈步坐在大清大阿哥的位子上,便也跟着一一落座。
    康熙坐在主位,眼神有满意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说了几句话便举杯开启宴席。
    众人无论心中如何想,表面上却是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太子与准噶尔部的使者比邻而坐,自然免不了寒暄几句,然对方似乎是有意为之,句句带刺。
    “大清的太子殿下,我们草原儿女,自小便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你就用这小杯子?”
    太子不卑不亢地笑道:“我确实酒量尚浅。使者若想痛饮,我八旗子弟有不少海量之人,必定奉陪至你尽兴。”
    “我当然不会为难弱者,哪个海量,尽可招来。”
    他是在嘲讽太子“弱”,容歆哪里能忍,当即便向太子请示道:“殿下,杀鸡焉用牛刀?使者大人若是想与人畅饮,不若由我代劳?”
    “姑姑?”太子眼神中有些担忧,等容歆自信地点头,这才对准噶尔部的使者道,“可愿我身边女官敬使者几杯酒?”
    容歆带着几分挑衅地语气道:“宴上的玉酿琼浆味淡,想必是难以教使者大人尽兴的,不若上烈酒如何?”
    那使者上下打量了容歆一眼,忽而哈哈一笑,大嗓门儿道:“我布日古德如何能怕你一个女人?拿酒来!”
    容歆因为他的名字微微一怔,随即又恢复如常,淡淡地吩咐侍女:“去取了烧刀子来。”
    侍女刚欲退下,容歆又叫住她,道:“使者大人既是喜欢大口喝酒,再拿两只碗来。”
    “是,容女官。”
    周遭人眼神若有若无地投向此处,容歆皆不在意,一甩前摆跪坐在地上,神情淡定地稍稍理了理她夏日里尤其宽大的袖子。
    “呵,中原的女人可真是麻烦。”
    容歆调整袖子的动作一顿,抬起头冲着瞧不起她的人温柔一笑,“您说的没错。”
    第89章
    “女官, 酒来了。”
    两个侍女各自捧着一坛酒跪在容歆和准噶尔使者布日古德的身侧,随后在小几上放了两只碗。
    容歆冲着准噶尔使者一拱手, 笑道:“远来是客, 这第一碗酒我为使者斟, 望您宾至如归。”
    布日古德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儿, 毫不客气道:“中原的人说话怎么都是这么文绉绉的?真是不爽利!”
    容歆立即从善如流道:“我的意思是, 希望使者大人喝好。”
    “我又不是听不懂,还用你这女人再说一遍?”
    这噶尔丹使者浓眉大眼, 胡子拉碴,且还肌肉壮硕, 往那儿一坐有一个半的容歆宽,但再粗犷的外表也掩饰不了他的反复无常、捉摸不定。
    容歆脸上客套的笑容微微收了收, 伸手欲拎起近处的酒坛。
    侍女忙捧起酒坛, 声音些微有些发紧道:“女官不必亲自动手, 奴婢二人服侍您和使者大人。”
    容歆并未注意她的异常, 只她也懒得跟这噶尔丹使者客气, 便随意地点点头。
    两个侍女为两人的碗中倒了酒,又周到地端起来呈给他们。
    布日古德从侍女手中拿过酒碗便仰头一口饮下,其间酒水顺着他的络腮胡子,他也只落拓地抬起胳膊一抹, 然后便翻转碗, 碗心正对着容歆。
    “你现在退缩也不晚, 我可没有中原男人的怜香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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