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详细的,容歆没有跟他说,但她知道,梁九功肯定不需要她说透。
而梁九功也确实极清楚轻重缓急,当即便道:“容女官静候,我这便回乾清宫禀报皇上。”
容歆亲自送他出去,再回到书房,验尸报告抄了几个字,忽然搁下笔。
康熙一个帝王,如此不在意地展示他小气的一面,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另眼相待,她何须顾及细节?反正只要事物本身的作用在,外观好不好看妨碍又不大。
是以,她极爽快地收起纸,不再费力去抄。
太子上课的间隙回到书房,得知姑姑被皇阿玛拒而不见,竟是笑意直白地显现在脸上,“既是如此,还是由我向皇阿玛禀报此事吧?”
“明珠一介权臣,您出言对他提出质疑,万一有人以为您亲自下场排除异己呢?”
太子立身,一向持正,从来是以储君的标准要求他自己,而非将自己完全放置在一个需要和人拼个头破血流才能上位的位置上。
他不能完全控制以索额图为首的所谓“□□”的争斗,且无论私心里如何想,面上态度十分明确,满朝文武皆为臣,不分远近亲疏,只看德行、能力等等。
因为太子有身为储君的度量,所以除明珠党和索额图党,另一部分中立派,其实隐隐表露出来的,也是拥护正统。
世间无不透风的墙,容歆还是希望维护太子羽毛的洁净。
她虽然比索额图能代表太子,但到底不是太子本人,所以有些事做起来比太子更合适。
“我又托梁九功请示,恐怕用不多时,便会来人召我觐见。”
太子闻言,再未说什么,约莫到了上课的时间,便回了偏殿。
而容歆并未等太久,一刻钟左右,乾清宫来了两个小太监,恭敬地请容歆前往乾清宫。
面见皇上不可携利器,容歆便在懋勤殿门口,从袖中取出短刀和验尸报告,放在梁九功手中。
“容女官……”梁九功一言难尽地看着短刀上皱巴巴的纸,“虽不知此为何物,重要性几何,但这般呈上来,恐怕有些不够尊重吧?”
“既作为证物呈上,自然该保持原样。”容歆说得冠冕堂皇。
梁九功只得捧着“证物”进殿,容歆随后。
而康熙见到那张纸之后,得知是何物,连个眼色都未给,直接命梁九功去大理寺取了原档过来。
容歆趁着这个时间,将短刀的来龙去脉皆叙述给康熙听,其间涉及到布日古德对她不同寻常的暧昧,也语气平平,好似不是当事人一般。
“这只是你的猜测,此等尺寸的短刀并不罕见,仅凭它,无法作为证物。”
容歆从容道:“奴才知道,只是既然有此发现,便不能欺瞒皇上,遂前来禀报。”
她并没有画蛇添足的去陈述太子与她关于明珠的猜测,反正以康熙这般心念一动,脑袋便能转好几个弯儿的人,必定只会多思,不会少虑。
康熙手拿短刀,轻轻敲击书案,却并未再谈此事,而是问道:“那布日古德,乃是准噶尔部首领噶尔丹麾下一员大将,也是英武不凡。以你的心性、能力,便是真的背井离乡,想必也不会过得落魄,竟是未曾中意吗?”
容歆:“……”
他们两个的身份,好像不甚适合谈论这一内容。
容歆强自压下心中不适,恭敬有加地答道:“回皇上,奴才对准噶尔使者并无中意。”
康熙眼中似有凛冽的寒光划过,嘴角却弯起一丝弧度,“假若看中了,便真要不顾一切舍太子而去?”
“……”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容歆耐着性子,认真道:“回皇上,奴才自打随仁孝皇后进宫,便一心一意侍奉,并无婚嫁的打算。”
康熙高居于御座,以一种漠然的眼神看着容歆,“如若果真如此,最好不过。”
“奴才纵是女子,同样一字千钧。”
康熙渐渐收起眼中的冷意,慵懒地把玩着短刀,忽而一鸣惊人道:“你这样的人,除非入后宫,否则绝无嫁人的可能,更不要说是准噶尔部的。”
容歆几若惊恐般地抬头,心里实难相信她耳朵听到的话。
“可朕容不下你入后宫,更瞧不上你。”
容歆一颗心落下时,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
康熙绝对是故意的。
他要不是故意的,容歆就将那一团纸吃下去!
容歆不着痕迹地深呼吸,默念:
已经跟太子和齐嬷嬷保证过,不能再惹怒康熙。
齐嬷嬷身体不好,受不得惊吓。
忍住,心平气和……
“咚咚咚。”
敲门声暂时打破了懋勤殿内的凝固,随后门外响起梁九功的声音,“皇上,奴才已取得密档。”
康熙头也不抬地吩咐道:“让他进来。”
容歆扯起个将就的笑容,应道:“是,皇上。”随后她微一福身,后退至殿门口,为梁九功打开门。
梁九功躬着身,将手中物双手呈至皇上跟前,待皇上接过,便侧身静立于书案侧,这才发觉气氛有几分不同寻常。
容歆垂头默不作声,康熙则是看都不看验尸报告,只拇指一下又一下地使短刀出鞘、回鞘,似乎心情不错。
梁九功趁皇上不注意,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越看,额上的虚汗越是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一边紧张地吞咽口水,一边悄悄抬手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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