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难得这般有心情地多看容歆几眼,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怪道准噶尔部那年轻的勇士瞧上你,若单看容貌,实难看出容女官如今已是可以做嬷嬷的年纪。”
嬷嬷……
容歆额头的神经一跳一跳地昭示着她的火气,而她怒极反笑,语气极平静道:“奴才谢皇上夸奖。不过奴才如今瞧着年轻,皆因未婚未育,平安顺遂、心情愉悦所致,不甚稀奇。”
这宫中婚育之后未得平安的人,一只手数不过来,康熙瞬间脸黑如墨。
而容歆戳完人心窝子,一反先前的沉闷,心情如剥开云雾般透亮舒爽起来。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似乎一触即发。
“嗝!”
梁九功处于皇上和容歆当众,一再减弱他的存在感,可忍到及至,忽然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响亮的嗝。
容歆和康熙皆向他看过去。
梁九功缓缓竖起拂尘挡在中央,讪笑着吐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奴才、奴才不算男人。”
“……”
容歆觉着她今日约莫是没看好黄历,不宜出行,否则她怎地总是无语。
而康熙教这个没眼色的太监打断了先前的情绪,平复片刻,沉静道:“围场之事,教太子不必再想,朕自会料理。”
容歆见好就收,顺坡就下,“是,奴才省得了,回毓庆宫便禀报太子殿下。”
康熙颔首,抬手将短刀递给梁九功。
梁九功立即诚惶诚恐地接过来,试图掩饰他刚才在皇上面前的失仪。
康熙没搭理梁九功,而是与其漫不经心地问容歆:“太子与你一向深厚,可有谈及对未来太子妃的期望?”
容歆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斟酌道:“回皇上,太子偶有谈及未来太子妃,话里话外皆极信任皇上的眼光,相信您定会为他选一位贤良淑德的嫡妻。”
“太子温良恭谦,确该选一位贤淑的太子妃。”
容歆面上显现极赞同之色,然刹那间,又作出几分感叹道:“太皇太后倒是几次提及想要亲眼见未来的太子妃加进毓庆宫。”
此番康熙巡幸塞外归来,太皇太后的病症越加严重,手脚不麻利,用膳也需得人服侍,任是谁看到她现下的难处,再回忆起她从前康健爽利的模样,皆忍不住唏嘘。
康熙与太皇太后感情深厚,更是如此。
再有容歆此言,康熙沉思许久,长叹一声,道:“皇祖母福寿双全,定是能够康复如初,且得偿所愿。”
康复极难,了却心愿人力却可达成。
第98章
康熙二十五年冬, 太皇太后染病,经太医全力诊治,暂时转危为安。
康熙二十六年二月初二, 康熙忽然下旨为太子指婚,未婚妻为和硕额驸石华善之孙女, 三等伯石文炳之女,瓜尔佳·颂宜。
满人姓氏皆以地名区分, 瓜尔佳氏也有众多分支, 而石文炳这一支祖先居于苏完, 明末改汉姓石。
清初,石氏一门有三兄弟——石国柱、石天柱、石廷柱,三人皆是汉军初建之时的著名将领, 其中石廷柱最为机敏多谋。
太子未婚妻的祖父石华善便是石廷柱第三子, 嫡妻为豫亲王多铎第三女,继妻为肃亲王豪格第五女, 皆为郡主,故而授为和硕额驸,极得先帝器重。
及至石文炳这一代, 三代战功积累下来,已是汉军正白旗的名门,较之大阿哥胤褆的未婚妻伊尔根觉罗氏, 家世属实高上许多。
康熙下旨之后, 便令内务府、礼部、钦天监等准备太子的大婚, 然并不顺利。
太子胤礽是大清的第一个储君, 瓜尔佳氏嫁入毓庆宫,究竟是以太子妃的仪制还是以亲王福晋的仪制,满朝争论不休,各有道理。
亲王福晋之礼并不辱没太子的身份,而太子妃,在如今康熙后宫中无后无皇贵妃的情况下,可以掌管宫权,管理后宫诸事。
帝王家无私事,太子取瓜尔佳氏已是如虎添翼,宫中宫外诸多人更加不愿出现一个太子妃在宫中掌权,哪怕康熙不可能一开始便将宫权交给一个年轻的儿媳妇,仍然要未雨绸缪。
各方角力,容歆待在毓庆宫中极安稳,似乎丝毫不担忧。
齐嬷嬷自太子嫡妻人选定下,整个人容光焕发,但不同于容歆的从容,她极希望瓜尔佳氏以太子妃的身份嫁进来,而不是以皇子福晋的身份。
“好歹使使力,太子妃和皇子福晋对太子来说完全不同。”
容歆手中的书,正好读到“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一句,便答道:“有索额图在朝中争锋已足够,我若是与他一般,如何能显出与众不同来?”
索额图为首的□□,为不教太子有一丝一毫落于人后,十分努力,容歆承认某些地方她也确实颇有些自愧不如。
但她如今能在康熙面前显出几分特殊,极其不易,她轻易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做出有可能教他忌讳的行为。
这一点,突然成为太子岳家的石华善、石文炳几乎与容歆不谋而合,得了便宜不卖乖,全家上下越加低调,任凭皇上做主。
“我便是使力,也是教太子能够今年便成婚,两个年轻人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好生培养些感情。”
太皇太后身体愈加不好,若是有个万一,在太子大婚前便薨逝了,太子作为孝顺曾孙,必然不能在她热孝期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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