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人向太子陈情之时,还当场作赋一首,情真意切,涕泗横流,极尽不舍之表达。
太子本就极尊重这位先生,自是不会强留,而太子应允后,汤斌便正式向康熙请求致仕,康熙允。
太子得到信儿时,正在为安排京城外的流民忙碌,立即便向康熙请示前去探望。
如今容歆并不常随同太子外出,因此并未同行,待太子探病归来方问候了几句汤斌的身体。
“汤夫人说,先生归家后每日读书写字,却常愁眉不展,先前请的大夫诊断后便教先生少思少忧,我带去的太医亦是如此说。”太子叹道,“先生致仕前身体还算硬朗,我还想着先生归家或可享受天伦之乐,未曾想说便病了。”
容歆听太子之言,第一反应便是岁数大了闲的,而后越想便越是认为极像这么回事儿,因此便与太子说了她的看法。
太子听后思索片刻,颔首道:“先生在任皆鞠躬尽瘁,一朝乞退,回到家中许是不甚适应,自然憋闷。”
“汤先生的身体极无旁的问题,倒也好解决,左不过是为他寻些旁的事情做,当年齐嬷嬷……”容歆晃神一瞬,随即自然地继续道,“常念叨活不长久,还不是我拿您大婚在前头吊着,可不就心气儿不坠吗?”
“姑姑所说确有理。”太子如有所思道,“只是弘昭年幼,请先生为弘昭启蒙实在大材小用,还需想些旁的事才是……”
“那岂不是才从东宫出去又要回来?在宫中行走需得谨小慎微,又不是什么好去处。”
“有这般差吗?”太子眼神无奈,“姑姑,好歹咱们都住在宫里呢。”
容歆当着太子的面,除了康熙的事不好随意说,有什么不能说的,甚至越加理直气壮道:“您且去试试,再请汤先生教导皇长孙,他推辞是不推辞?”
“……”太子无语半晌,最终认输道:“便是果真如此,旁的私事我也不便随意插手。”
容歆打量了一眼太子书房中满书架的书,随口道:“仕途和名望,汤先生已做到了他仕途的巅峰,可这名望却是无止境,著书立说或者教书育人,哪个都可教读书人扬名立万,这种满足是仕途多高都无法给予的。”
当然,仕途高,可以如某些沽名钓誉之辈一般抢占别人的作品冠作己名,但汤斌的为人,显然是不屑与此的。
而太子闻言,眼睛一亮,笑道:“姑姑点醒了我,如此胤礽便知道该如何了。”
“我哪有那般本事点醒殿下?只不过是您一时未想到。”容歆说着说着,不自觉地就带出一点脾气,“您如若愿意想,哪里是旁人能算到的?”
太子何其敏锐,当即便如儿时那般求饶道:“姑姑,您还气胤礽呢?胤礽以后再不敢瞒您了……”
“我如何敢气您?”容歆也是有脾气的,而且像旁的闹脾气的人那般,心里的气越是有人哄越是翻涌。
太子好脾气道:“只要姑姑您不生气,胤礽万事皆愿意做。”
“我也不是气您。”容歆长长地叹了一声,“我这日思夜梦地,今早梳头,掉了一把头发,长此以往下去,恐怕要绑不住旗头了……”
容歆是担心啊,明知道担心无用,可就是控制不住地担心。
太子愧疚地低下头,“胤礽不想您和太子妃担心,可胤礽亦不后悔今日所做所为。”
不后悔……
教人无可奈何地便是太子的不后悔……
“倘若您真想清楚了所有的后果,也不畏惧,我是再没旁的可说。”
容歆说不出口阻挠的话,只坚持道:“只是往后您有何事,便是不方便明说,也请千万给我透个风儿,莫要教我无知无觉,事后后怕。”
“是。”太子答应下来。
“那我便先回后院了,昨日应了皇长孙一同去长春宫。”
太子嘱咐她:“您不要太纵着弘昭,再累到您。”
容歆随意地应了一声,也没说答不答应。
而太子又道:“我稍后命人请太医过来为您瞧一瞧。”
瞧什么?因为她掉这一把头发吗?
容歆直接拒绝道:“这点小事,哪里需得叫太医,我教人熬一碗安神汤便是。”
“胤礽险些忘了,姑姑如今颇通医理。”
容歆听着太子语中的笑意,嗔了他一眼,“您竟是还取笑起我了?我这无妄之灾究竟是从何而来,您莫不是忘了?”
太子立即收起笑意,颇殷勤地亲自送了她出去。
那日之后,又过了几日,太子向康熙递上他关于如何安置流民的折子,便又出宫探望了汤斌。
而他此番回东宫,神色极轻松。
太子这一段时日皆是忙忙碌碌地,太子妃眼见他神色这般舒展,便笑着对容歆道:“姑姑,咱们太子殿下这模样,显见是有好事。”
容歆也看向太子,调侃道:“我瞧着倒是与平常无异,到底是夫妻,能看出些旁人看不出的。”
“这好好地,您倒作弄起我来了。”太子妃靠着容歆的手臂,一副撒娇的语气道,“颂宜不依……”
太子妃甚少,不,是从未做过如此娇态,容歆僵在原地,颇有些浑身不适。
皇长孙原本坐在太子妃和容歆中间,因着太子妃的动作,直接被挤得栽倒在榻上,偏偏小腿儿还夹在她们中间,挣扎好一会儿依旧没能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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