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歆明白了,转身吩咐外间的宫女,“去请小主来。”
宫女应下,钮祜禄贵妃又虚弱道:“将地上的碗打扫了。”
“是,娘娘。”小宫女此时才敢动弹。
内室其他的小宫女也教钮祜禄贵妃打发了出去,容歆便亲自搬了两个圆凳放到床边,嘴上则是絮叨道:“我还以为你们二人会安安稳稳地过完此生,谁想到年轻时不吵闹,最小的十五阿哥都进学了,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摔碗,我真是来的不是时候……”
“那碗是没拿住。还有,您不是该劝劝我们吗?”
“我劝什么?”容歆轻轻瞪了她一眼,“便是搬出去,也是前后宫殿住着,还真能老死不相往来吗?”
“就算你们能耐,活着的时候真就断了情分,那以后去了,还不是在一个妃陵里住着?到时候您在这头,她在那头,大破天能隔个二里地!几个阿哥将来去祭拜都不用骑马。”
钮祜禄贵妃:“……”
赫舍里·珂琪:“……”
容歆一转眼瞧见珂琪站在内室门口,声音立即放柔了许多,“小主快进来坐。”
这区别对待的……
钮祜禄贵妃忍不住又咳了咳,心口也疼了。
而珂琪一听她咳,眼中闪过一丝紧张,随后又克制住,慢慢坐下,沉默不语。
容歆来回看了看两人的神色,打破宁静,“贵妃先说。”
“凭甚我先说?”钮祜禄贵妃一时着急,欲坐起却未能成功,反倒又不知扯了拿出,咳不停息。
珂琪紧张地上身向床榻边倾了倾,“我先说吧。”
就这还闹脾气……容歆已经预料到了结局,懒懒地抬了抬手,示意她先请。
珂琪垂首,揉着帕子,轻声细语地扔出一个惊雷:“她这病好不容易好转,我便劝她,既然太子妃暂管宫务,彻底接管也不时难事,莫要为了那宫权殚精竭虑,可她不甘心放手。”
“咳!咳!咳——”钮祜禄贵妃仿佛要咳出血一般。
珂琪担心地看着她,狠了狠心,吸着鼻子对容歆哽咽道:“正好女官今日在这儿,这权力惑人,她若长此以往下去,您恐怕会无法为太子收回宫权,不妨使些雷霆手段。”
容歆闻言,挑眉,却并未言语。
钮祜禄贵妃则是因她的话,眼中极受伤,脸色也越发苍白,“我在珂琪姐姐心里,便是这般人吗?这宫里人皆眉高眼低,我这些年在前面努力撑着,还不是想教你们无人敢小瞧?”
“你从前或许是如此想法,可这些事比命还重要吗?你此时还不愿放手,我很难不往那处想……”
钮祜禄贵妃抓紧身下的床褥,反问:“难道便不为几个孩子的前程打算吗?”
“太子殿下既是好储君,又是好兄长,怎会亏待弟弟们?三阿哥和四阿哥入朝,太子毫不吝啬,亲自带在身边教导,不比你捏着这宫权强上百倍?”
“呵——”钮祜禄贵妃看着她一如从前简单的模样,扯起一个苦笑,“那样遥远的事情,我无法相信。”
所以只有眼下手中的权力,方能教钮祜禄贵妃安心。
早在珂琪当着容歆的面说出第一句话,便猜到她是准备孤注一掷,让钮祜禄贵妃不得不彻底放下宫权。
容歆扶了扶头上的钗,不得不打断道:“且有一个问题,皇上将宫权交给太子妃,便是有所考量,已不是贵妃一人想重新接管宫权便能够接管的。”
两人皆沉默,随后,珂琪低声道:“我们知道,只是……”
她话还未说完,眼泪再也止不住,直接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而珂琪哭泣,不似有些人那般歇斯底里,反倒几若无声,便更惹人怜惜。
容歆见不得她如此,忙轻声安慰道:“哭什么?你们皆不舍得这么多年的情分冷漠收场,该趁此机会交心才是。”
珂琪流着泪点头,“嗯……”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三人向门的方向投以目光,便听外头宫女道:“贵妃娘娘,小主,八阿哥和十阿哥过来探望贵妃娘娘。”
钮祜禄贵妃哪有心情见他们,当即便道:“不见,教他们回去。”
珂琪则是飞快地擦着脸颊上的泪水,用力收着情绪。
容歆见状,便起身道:“你们二人好好谈一谈,我出去和几位阿哥解释一二。”
珂琪鼻音还未消,却妥帖道:“麻烦您了。”
“无妨。”
容歆直接便在此跟两人告辞,出了内室再往外走前,最后听到珂琪的一句问话:“济兰,你可有数过,这院子里的葡萄架,有多少年是我一人打理的吗?”
初心啊……
容歆看着院中那郁郁葱葱的葡萄架,突然想起,好似听闻过,康熙也有好几年没像早年间那样,闲时便来长春宫坐坐了。
“容姑姑。”
容歆看着两个少年阿哥的脸,脚步一顿,又转回身敲了敲门。
钮祜禄贵妃和珂琪皆疑惑地看着她。
“我比宫中任何人都希望你们过得与众不同。”容歆的声音像羽毛拂过心头一样轻柔,“从前看着你们二人,便会想,倘若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两位娘娘也有机会敞开心扉,兴许也如你们一般……”
“女官此言,从何说起?”
容歆目光从两人身上划过,最终落定在钮祜禄贵妃身下的床榻上,“当年也是在这间屋子,孝昭皇后与我说,她有一只红玛瑙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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