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拿了银子给他,道:这二十两,是你这个月的工钱,另外你顺便找一个可靠的人伢子,让他明日多带些人过来以供挑选,剩下的十两,是给他的定金。
余生点头应了,琴歌起身朝内室走去:我乏的很,先去睡一觉,没甚要事不要打扰我。
琴歌确实乏的厉害,躺在床上抱着被子便睡了个昏天黑地他已经近两个月没有这样舒舒服服好好睡一觉了。
等琴歌被一阵诱人的香味勾醒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到了黄昏十分,起身到了外间,只见余生正在摆饭,菜色竟十分丰富,讶然道:你去买的?
不是,余生闷闷道:是府上的厨娘做的。
说完又解释一句:你睡着的时候,官府派人送了下人过来说是按质子府被遣送回去的人员配备的。
琴歌并不意外,毕竟秦钺还要演色令智昏的戏码,既已经磋磨了一顿,现在也该到了冰释前嫌、和好如初的桥段了。
简单清洗了一下,漱了口坐在桌边,道:坐下一起吃。
余生所受的训练中,显然并没有主仆规矩这一套,从他虽做着随从的事,却依旧以你我相称便可知一二。此刻琴歌让他坐下一起吃,他也并未客套,依言就坐了下来,还未动筷,便又停了下来,有些迟疑道:我刚才出去,买了嗯,一个人。
琴歌不以为意的嗯了一声,买个人就买个人吧,只是小事罢了。
余生有些懊恼道:我在路上,被他没头没脑的撞了一下,他便硬说我摘了他的草标,要我掏银子买下他他有些功夫,脚程又快的很,我竟甩不掉他,最后不得已把银子给了他,他又跟了来。
这桥段,怎么这么耳熟呢!
琴歌问道:人呢?
余生道:在外面。我去叫他进来?
琴歌嗯了一声,片刻后,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还是那么得意洋洋:小人韩朴,见过公子!
琴歌木着一张脸,看着韩朴身上挂着的那一身脏兮兮的布条,扭头问余生道:怎么不先让他先换身衣服?
余生道:我没衣服给他换钱都被他拿走了。
所以就算你没钱买衣服,他也有啊!
琴歌无语,半晌才道:吃饭。
他知道为什么暗卫这个职业是终身制了,因为他们退休的话,根本就活不下去。
用完饭,余生起身收拾桌子,琴歌道:不是说配齐了下人吗?
他从南楚曾带了四个小厮过来,按余生的说法,应该已经补给了他四个为什么这些事儿余生还亲自动手?
余生神色一僵,韩朴吃饱了饭,大爷一样懒洋洋的挂在椅子上,笑嘻嘻道:他不敢让他们进来,怕你生气。
琴歌自认不会因为几个下人的事生气,但看见真人的时候,却连脸色都变了,强压着怒意问道:二殿下和秋韵那儿,也是如此?
是,余生低头道:这些人,都是从秦宫里挑出来的。
殿下什么都没说?
整个质子府,由秦宫派来的宦官宫女们服侍真将这质子府,当了他秦钺养的外室不成?
二皇子辞了,但来的官员说,正是不敢怠慢二皇子的皇子身份,才派了这些人来,务必要让二皇子殿下宾至如归,二皇子便什么都没说了。
你将这四个送回秦宫。告诉他们,琴歌不是皇子,不敢逾越,让他们把人收回去。琴歌苦笑,这质子府到底是易安的,既然他都接受了,自己还能怎么样?道:另外去问问秋韵,他身边的人,要不要一起送回去。
余生应了,带着人匆匆离开。
琴歌这才转向韩朴,皱眉道:你这又是在玩什么?说是回头找他,还真是一回头就找来了。
不是玩!韩朴一脸受了打击的模样,道:我是认真的!
琴歌冷然道:我已经发誓再不对秦钺行刺杀之事,所以你若要借我的身份行刺,我便先不答应。
韩朴无所谓的摆手道:你放心,我不杀他!
嗯?
如果韩朴是他知道的那个人,那么他记得这位韩国第一刺客,已经陆续行刺秦钺达十余次,数次都身受重伤、死里逃生,却依旧不改初衷他会这么容易收手?
说了你可能不信,其实吧,我对杀秦钺真没什么兴趣!韩朴叹气,道:都是我那个师傅,对灭国的事念念不忘,临死的时候还逼我发誓,必要让秦王血染青锋,否则他在九泉之下也不肯闭眼。现在青锋都已经刺进秦钺胸口了虽然不是我亲手做的,可也算是了了誓了吧,我还杀秦王做什么?
灭国之仇难道你自己就不恨?
我恨什么?韩朴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大口,满足的摊在椅子上,道:灭国之恨,要恨也是那些达官贵人去恨,我去恨什么?我是佃户出身的,家里租着几十亩地,我爹娘和几个哥哥,每天累的跟狗一样,却连肚子都填不饱。我是被卖给了我师傅的,与其说是为了卖几个钱,不如说是怕我年纪小,被活活饿死,所以给我找个活路。
他叹了口气,又继续道:便是这样的日子,能过的安安稳稳也好啊!可是不断的打仗!打仗!打仗!不是被人打来了,就是去打别人!我的几个哥哥先后被拉去当兵,今天少一个,明天少一个就这样,大韩还是灭国了。
韩国灭了,做王的丢了王位,做官的丢了官位可是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而言,又有什么关系?连每年来收租的都还是那些人!反倒是因为这几年没了战事,我最小的哥哥活了下来,如今孩子都三岁了韩朴问:你说,我杀秦钺图个啥呀?
琴歌苦笑一声,举起手里的茶杯,向他虚敬一杯,道:有理。
一饮而尽。
韩朴顿时眉开眼笑,道:你果然和别人是不同的,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你不会觉得我是疯了。想当初我和师傅也这么说,结果被他老人家追杀了三天三夜,差点被他打死这还算好的,之后的几个月,他每时每刻都在我耳边念叨着忠君爱国的道理,练功的时候念,吃饭的时候念,连如厕的时候都在外面念我快被他给念疯了,连做梦说梦话都是杀秦钺,他才放过我现在想起来,真像是一场噩梦,实在太可怕了。
他犹有余悸的打了个寒颤,又叹气道:不过现在就算想有个人在我耳边唠唠叨叨,也是不能了。
琴歌默然。
不过韩朴只消沉了片刻又精神起来,笑道:如今不必杀秦钺了,也怪无聊的。先前还一心想着救你出来,可现在你自个儿出来了,我又无所事事了。想来想去,我不如跟着你混行了,你看啊,首先,你的救命之恩我得还吧?其次,秦钺现在的防卫越来越严密,要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没办法让他流血。那我这辈子,就不停的刺杀刺杀刺杀,等哪一次失手了,就嗝屁了!你说这人生过得多没意思?合着我韩朴就为了他秦钺活着!所以对我来说,这个可比救命之恩大多了,而且你也挺对我的脾气,所以我干脆卖给你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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