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197页
    李建成淡淡道:裴寂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处理好了。
    李元吉讶然道:处理好了?怎么处理?大哥你可千万别大意了,要知道便是封住了裴寂的嘴,二哥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李建成缓缓道:昨儿晚上,裴寂连夜进宫见驾,向父皇请辞回乡。
    啊?李元吉瞪大了眼:裴寂如今权倾朝野,他舍得放下?
    李建成淡淡道:舍不得又怎么样?他今天的地位从何而来,他自己不清楚吗?若最大的功成了过,若父皇信任不再,他最后的下场只怕比刘文静还不如。还不如趁着此刻父皇还在迟疑,主动弃官求去以表忠心。
    他顿了顿,道:林若的事儿,他已经栽到大理寺头上了,他再进宫哭诉一场,然后坚定请辞以示无欲无求,那么当年的那件事,在父皇心里便又成了裴寂为他好的铤而走险。他再同父皇叙叙旧,说些太原旧事,然后不顾挽留坚持回乡,以父皇的性子,会怎么做?
    李元吉击掌道:高啊!他这样走了,父皇必定对他心怀愧疚,先前不管他做过什么事儿,都不会再计较,也不会再许旁人计较,这会儿二哥的折子上去,只怕又要挨一顿臭骂。而且他此刻走,名声未损,父皇对他的信赖未损,只要过上一段时间,林若的事儿淡了,再有人在父皇跟前说说他的好话,一准把他又招回来!
    顿了顿,又问道:这是魏征的主意?
    李建成默然点头。
    李元吉道:这魏征倒真是个人才,先前平定刘黑闼就多亏了他,这次又是他想出这以退为进的妙招这次大哥你可要盯紧了,可别又被李世民抢了去。
    李建成脸色一沉。
    李元吉道:怎么?
    李建成苦笑一声道:他和林博远是至交。
    又深吸口气,闭了闭眼,道:林若的事,是我昏了头了。
    以魏征以往的性子,他有什么为难之处时,不必提出来,便会主动替他出谋划策,可是这次,却是他追问再三,才给他出了这个主意。
    不光是魏征,还有其他人他真想不到,那个平庸老实的林博远,竟是他太子府里人缘最好的一个,他引以为左膀右臂的得力之人,竟个个与他交情不浅。林若两度出事,他们虽不曾说什么,但心中的失望不满却显露于日常的点滴间。
    若他是一国之君,这些心怀怨怼的臣子,他可一个不用,天下有的是人才,可是现在,他们心里难免会拿他和李世民来比
    刘文静入罪的时候,那个人在李渊面前据理力争,差点父子反目;林若收监的时候,那个人硬闯太极宫,为林若求情试问天下有才之士,谁不想跟这样一位主子?跟那个人一比,他堂堂太子,简直成了欺下媚上的跳梁小丑一般。
    若当初他没有想着牺牲林若的名声来讨好尹妃,而是大加笼络,如今会是什么光景?魏征出谋划策、林博远稳定后方、林若更能在父皇面前替他牢牢稳住太子之位
    说不后悔是假的,可他怎么知道,林若便是不抚琴,一样可以让父皇对他另眼相看?
    心里不由浮起另一个念头:所以没有这样的本事,被牺牲就是应该的?
    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拘小节
    李建成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无端品出几分苦涩。
    如果可以,谁不想光风霁月、俯仰无愧?
    忽听李元吉一声冷笑,道:二哥还真是脸都不要了,还以为他多清高,为了讨好一个林若,可真放的下身段。
    李建成迅速站起身来向外看去,只见李世民一身素服,骑着快马越过城门去了。
    李建成在窗口站了片刻,低头看了下身上的一身青衣便服,将挂着紫色络子的玉佩取下来塞进袖子,又解了绣花的荷包。
    李元吉怒道:大哥,你搞清楚,那只是个书童!一个布衣书生的书童!
    李建成淡淡道:没人逼你去!
    转身出门下楼。
    妈的!李元吉骂了一声,抄起酒壶喝了一口,忽然神色一变,将酒壶随手一撂,脱下身上的深红色外衫摔在地上,急匆匆下楼:都他妈的疯了!
    若他看得不错,刚刚过去的那辆青布马车上,驾车的正是李渊身边最得宠的宦官。
    车里坐的人是谁,可想而知。
    times;times;times;times;times;times;
    林若蹲在地上,用木棍拨拉着火中没化完的纸钱,让火烧的更旺,又扔进去几个纸做的元宝。
    小书向来爱攒钱,府里的人都知道,所以给他备了很多,林若一语不发的烧着纸钱,腿蹲麻了,便索性坐在地上,听着火花爆裂的声音,看着黑烟被风卷起。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林博远他们被他遣了回去,或者已经回了府,或者还守在谷外,他也懒得去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若伸手抓了个空,才意识到那小山般的纸钱堆已经被他烧完了。
    林若又默默坐了一阵,才取过一旁的瑶琴放在膝头:小书从小就容易满足,他要的东西总是那么简单,几本书、一支笔、几两碎银子就能让他高兴很久,林若也乐意满足他这些小心愿,唯一没有答应的,大约是前些日子,说过要林若弹琴给他听的事。
    林若摆正瑶琴,低头、提腕,抬手正要拂下,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只修长大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腕。
    林若挣了下未能挣开,这才抬头看向半跪在他身侧的李世民:放手。
    李世民手攥的更紧,伸手去取他膝上的瑶琴,林若另一只手按住,冷然道:放手!
    一面用劲挣脱,李世民的手纹丝不动,林若和李世民力气相差甚远,尝试两次后放弃,抬眼同李世民对视:秦王殿下如今自顾不暇,还有闲心来管别人的闲事?
    你这算什么?李世民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沉声道:自暴自弃?坚持的东西就这么轻易放弃,那你受的那些罪,小书受的那些苦,又算什么?你以为小书会高兴看到你这个样子?
    林若从李世民脸上移开视线,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垂柳上,沉默一阵才道:我刚回京的时候,太子殿下对我说,说我太天真,说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在现实面前什么都不是
    我当时回答说,我还想再天真几年。林若淡淡说下去,声音平静如水:现在想来,这句话原就天真的可笑。有些东西,从来都不是你想留就能留,想丢就能丢的。你说的那些,早在收到小书死讯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我抛弃了,我还装模作样给谁看?倒不如任性而为。
    李世民苦涩道:阿若,你
    林若转过头来看着他,道:不要说什么心痛可怜的话,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林若还是林若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