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自信就是这样慢慢树立起来的, 林凤音笑了笑,把窗帘拉开一条缝,正好能看见金家院子。
金老板四肢舒展,躺在一方凉席上,身上难得的只穿了一件t恤, 下头是一条深蓝色的及膝大短裤。
小陶在旁边的椅子上小鸡啄米,金山估计睡屋里。
夏日午后的华光镇,静得只剩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林凤音也想睡上一觉,可担心孩子睡过头,只能坐沙发上打了会儿盹。心里暗自奇怪,金老板到底跟儿子说了什么。不然以他那咋咋呼呼的毛病,早抱着游戏机不吃不喝嚷嚷得众人皆知,还睡啥午觉。
很快,下午放学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鸭蛋居然一进门就自觉的拿出作业,伏案而写。平时哪天不是她三催四请威逼利诱他才不情不愿的写?哪次不是鸡飞狗跳抓耳挠腮?今儿倒是奇怪。
写完作业,主动递给她检查,又问做饭要不要帮忙。
“去把土豆皮削了,当心手。”
鸭蛋屁颠屁颠去了。
“去打半斤酱油,要铜钱巷对面那家,别打错了。”
又屁颠屁颠去了,平时哪次不是要薅几毛跑腿费才去?
林凤音纳闷极了,臭小子又闯祸了?还是又在憋什么坏水儿?
然而,直到吃完晚饭,他也没说到底怎么了,也没学生家长找上门来。
当妈的反而愈发提心吊胆,悄悄去了妙然屋里,“弟弟今天在学校怎么了?”
妙然从书本里抬起头:“没事啊,陈老师还跟我爸说他特懂事,体育课有同学流鼻血,他还帮着叫老师送医务室呢。”
鸭蛋确实比较热心肠,林凤音再三确认真的没闯祸,心才落下两分,下楼发现他抱着游戏机七手八脚乱按,恨不得变身章鱼怪的模样,心终于落回原位。
对嘛,这才是她儿子嘛。
玩了大概有三十分钟,他恋恋不舍放下游戏机,整整齐齐收进盒子里,才又跑出家门找他的狐朋狗友。
林凤音不放心,半夜偷偷摸进他的屋,想看看他有没有偷玩游戏,可人睡得小猪似的,打雷都不会醒。
这样的模式持续了三天,林凤音大概明白,金老板跟他约什么法了。
连老爷子都管不住的娃,还真让他给降住了,林凤音心里说不出的感激。就像张文顺替她担忧的,男娃长大有个叛逆期,她做母亲的除了语言,总不能跟他动手。
可有个能降住他的人就不一样了,实在叛逆不听话,可以动手教训他几下。
儿大避母,女大避父,她和鸭蛋的亲密关系只会越来越淡,淡到不久的将来会有另外一个女人取代她。但那能降住他的角色,无人可取代。
林凤音矛盾极了。既希望他快些长大让她熬出头,又怕他长太快,让她来不及好好享受与他为数不多的亲子时光。
唉!
但再惆怅,生活还是得继续。接下来,她去了两次铜钱巷才碰到王阿姨在家,那天的漂亮女人听说去了省会,在书城当什么设计师。
怪不得穿着打扮那么时髦。
王阿姨确实挺不好说话,她女儿明明说一年五百,她倒好,一张嘴就是八百。
要不是看她是张文顺亲姨妈的份上,林凤音真想立马转身走人。就这地段和人流量,她拿什么跟人家二小门口的比,真敢狮子大开口。
索性也不同她客气,“阿姨您真会开玩笑,就这地段四百块都嫌多。”她现在不是在意几百块钱的人了,是不爽她看人下菜碟,自己年轻面嫩就好欺负是吧?
果然,王女士气得眼睛一瞪,“啥?!四百块?!”
“四百块你租啥门面呢,没钱还拿我消遣,我这都多大年纪能当你妈的人了,也不怕被雷劈!”
林凤音不跟她吵,单纯是看张文顺面子,但不代表她会傻乎乎站那儿由着她骂。
眼见着她拍屁股走人,王女士却又急了,“害,你走啥,问了价不买是什么意思?不买就别问啊,买卖买卖,都是可以讲价的噻,我让一步,你也进一步,七百怎么样?”
林凤音懒得跟她啰嗦,头也不回。
“那……那六百总行了吧?不能再低了啊,我这么大的房子,要不是去书城享福,谁乐意出租啊。”
林凤音依然头也不回的回了家,猛灌了几口凉开水才把火气压下去。怪不得张文顺说不方便与她同去,这要去了她还真不好杀她威风。心里倒是纳闷:这么彪悍难缠的老太太,也不知怎么养出那样可人的闺女。
第二天,张文顺上门,知道她没租成功,心里颇为愧疚:“要不我下午去问问,姨妈这人刀子嘴豆腐心。”
林凤音一口水险些喷出来,就她那天奚落她的话还叫刀子嘴豆腐心,那世上还有啥能算难听的?
“姨妈这一生不怎么顺,脾气确实古怪,你多体谅些。”
原来,姨妈简称大王女士,跟张母小王女士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可人生轨迹却大不相同。大王年轻时候读书好,写得一手好字,脑袋又灵,被生产队选派到公社担当红.卫.兵要职,整天带着一堆不学无术的好战分子,今儿批这个,明儿斗那个,抄家打人她永远冲在最前头,后来风潮虽然过了,可大家都忌惮她那些年的所作所为,没男人敢娶她。
这一耽搁就给耽搁到三十出头,眼见着小王的儿子闺女接二连三出生,老王一家坐不住了,给她在县城找了个老实人,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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