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红星县不是深市,没有专职司机,没有召之即来的的士,折腾半天走路都到医院了。
抱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孩子,医生说是高热惊厥,抢救过程中发现孩子室间隔缺损,肺部发育不良,以及小肠坏死。
向东阳难以置信,这堆不就是孩子刚出生时查出的病吗?可这半年来检查了无数次,不同的医院不同的专家都说这些病已经奇迹的好了。
“庸医!一定是你们误诊!”他大怒。
县医院本就没有条件治疗这么复杂的病,况且又是养尊处优的幼儿,医生本就想让他们转院,现在先被他倒打一耙,换谁也没好脸色。“治不了,转院吧。”
看着脸色铁青还不住翻白眼的儿子,向东阳心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庸医,你们等着,我要告你们。”姜助理已经联络到一辆面包车愿意送他们上市医院。
梁文静拽了拽他的袖子,咬着嘴唇不说话。
“干嘛?”向东阳特别不耐烦,都这节骨眼儿了她还哀怨个屁。
“辗转也不一定有……有用,要不就先在这儿治治看吧。”
“什么叫没用?孩子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什么叫治治看?”向东阳双目圆睁,忽然不认识眼前的女人了。
作为一个母亲,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想起刚才都热昏了她也没想到送孩子上医院,想起她的犹豫不决,他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耳福不是她亲儿子。
***
林凤音感觉自己睡了沉沉一觉,能听见护士放治疗盘的声音,敲针水瓶的声音,刘巧花说要找梁家算账的声音……还有脑袋里似有似无的机械转动的声音。
像一台老旧的缝纫机,年久失修,锈迹斑斑。
后来,有人来到身旁,紧紧抓住她的手,身旁还有鸭蛋的抽泣声:“我妈妈会不会死?”
“叔叔救救我妈妈吧。”
平时生龙活虎的孩子,还是第一次这么弱弱的说话。她很想睁开眼睛帮他擦干眼泪,很想安慰他别哭,老天爷让她重生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可无论怎么努力也撑不开眼皮。
“这可怎么办,啥毛病也没怎么就是不会醒。”这是刘巧花的声音。“要不让大夫加大药量吧?”
“不行,姐姐会受不了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除了能喘气她还能干啥?我家里活计还没干……”
“那你回去吧。”大龙铁青着脸,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凉。
可能是真被大龙赶出去了,室内安静下来,握着她手的人自始至终什么话都没说,她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滴答答”的声音,混着鸭蛋的抽泣声,真让人沮丧。
“车来了。”这是小陶的声音。
“叔叔我要去。”
她听不见男人的声音,只隐约感觉他摸了摸鸭蛋的脑袋,下一秒自己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抱起来,窝进一个坚硬但有温度的怀里。
接下来就是上车,一路疾驰,到了市医院……被困在壳子里也挺累的,她很快再次睡去。
睡前唯一念头就是——如果还有机会活下去,一定过好每一天,和那个男人带着鸭蛋看尽祖国大好河山,吃遍东西南北。
***
等再醒来的时候,耳旁只有“滴滴滴”的监测仪在响,说明还没死。
活着,也挺好的。
“怎么样?”男人喑哑着嗓子问。
“已经送到酒店,让小周看着先睡一觉,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
男人不置可否,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女人。
“婶子的意思是,要不找位高人来看看?”
室内空气顿时凝了一瞬,很快,男人妥协:“好。”
林凤音知道,他不是迷信的人,不到走投无路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神佛上。
“对了,姓向的一家就在楼下,您看要不要我去做点什么?”小陶咬咬牙,“这一家子真他妈不是东西!”为了一不到半岁的孩子鞍前马后众星拱月,却没人上来看看命悬一线的林姐。
他林姐好苦的命,为他们当牛做马大半辈子,换来这样的待遇,他一外人都看得牙痒痒!
金珠冷哼一声,不答反问:“记者那边怎么说?”
“稿子已经写好了,都是找国内有名的社论专家,几家主流媒体都安排上了,就等您一句话。”
“那就开始发酵吧。”
小陶顿了顿,看了看病床上的人。
金珠眼角都不动一下,“说。”
“那姓向的也不算什么台面人物,这么干会不会……太……大动干戈?”动用全国各大媒体报社来批判一个小小的个体户,虽然他是有点钱,但跟金氏比起来就小钱,像他这样的小老板全华国不知多少。
总感觉杀鸡用牛刀。
金珠转头,看向窗外。“我给你三百块,你能用十年变成三百万?”
小陶嘿嘿一乐,“光我自个儿肯定没这本事,但我这不背靠大树好乘凉嘛,以老板您的人脉别说三百万……诶等等,您是说姓向的有靠山?”
向东阳当年只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要钱没钱,要能力没能力,说坐上改革开放顺风车他信,做文具零售挣个几万块几十万的他信,三百万……可不是小数目。
他们这么发酵,不仅是搞垮他,还连带着挖出后面的人……让他真正的永无翻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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