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绮芳从书页上抬头,瞥了眼哥哥,“我考考你,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夫妻共同财产?”
“不知道。”
“孩子能不能跟妈姓?”
“当爸的多没面子,这可不行。”
“一方想离婚,另一方不同意怎么办?一方在外面找了小的,财产是不是可以给另一方多分一些?夫妻一方把另一方杀死,杀人者能不能继承被杀者的财产?”
“……芳芳你不恨嫁,三哥我恐婚了。”
绮芳捂嘴笑,“等我研究透了,你结婚之前找我咨询,免费。三哥,再帮我拿本《刑法》。”
“研究离婚不够,你还想研究杀人!”余凌峰瞪大眼。
绮芳:“……”
我倒是想研究《民法通则》,可它也没出台呀。
可惜研究法条挣不来钱,现在又没有公务员考试,学法律果然找工作难,无论二十一世纪还是现在的八十年代。
在柜台结账的时候,绮芳看到柜台后面的报纸墙,突然福灵心至,有了个挣钱的好主意。
立即要了份省城日报,翻开副刊,果然有这样的栏目,又要了份来自沪市的大报,社会版也有同样的内容,哈哈,瞌睡有人递枕头,这下好办了。
余凌峰见妹妹笑眯眯出了新华书店,做老八叔的船回龙城,一路上嘴角也没放下,心中充满疑惑,研究杀人真能让人这么愉快?
回家第一件事将货款交给奶奶,不像两兄妹没见过世面,光数钱就数了三遍,周莲漪嘴角都没牵动一分,扫了一眼,就将钱锁到柜子里。
见孙子和孙女面露失望,好笑道:“咱们徽商当年虽然不像开票号的晋商,银子多得数不清,可生意流水的银两也是用筐来装的,现在这才几个钱。”
“哦。”两兄妹红了脸,是我们小家子气了。
钱没让周莲漪高兴,见到孙女带回来的丝绸布料,脸上皱纹舒展,露出笑容,“这块料子不错,芳芳颜色选得好,奶奶就穿不惯那的确良,要说舒服还属棉的和丝绸,你妈手艺最好,让她给你裁件荷叶袖的短衫,小姑娘夏天穿又漂亮又凉快。”
晚上家里人从酱园回来,得知老抽卖得顺利,又见到绮芳带回来的礼物,全都高兴非常。
没有女人不爱美,季秀珍和季秀梅心下感动,小姑子是个懂事的姑娘,可手里哪有那么多钱,这钱肯定是太婆和婆婆给的。
两人有时也会私下感叹,余家搬到集古村反而成全了她们姐妹俩,嫁进来丈夫体贴,小姑子和小叔子勤快懂事,两层公婆也慈爱,没有什么不完美的。
自家人说太多感谢的话就见外了,季秀珍疼惜地摸摸小姑子的头,“我跟人新学了个衣服样式,别让妈费神,我来给你做,保证比状元街卖的那些漂亮。”
绮芳转转眼珠,搂着嫂子胳膊道:“大嫂,衣服不急,我有个事想请你们帮忙。”
“什么事?二嫂能帮上忙吗?”季秀梅凑过来问道。
“当然能。”其他人都在算账,绮芳拉着大嫂和二嫂出了中堂,“我今天在新华书店买了几份报纸,报纸上有些个小版块我觉得我也能写,反正在家待着没事干,想给报纸投个稿,写一些社会见闻,嫂子,你们有没有听来的关于家里闹矛盾啦,或者其它社会纠纷什么的,能跟我说说吗?”
脑袋里的案例有成百上千,但贸贸然写出来,还是有些违和,绮芳谨慎,不会这么做,想着家里两个嫂子交际广,给她讲点小故事,她再加工一下,就是最好的素材。
季秀珍笑了,“我们家这是要出女秀才了,芳芳真厉害。这事找你二嫂就对了,你二嫂干完活就爱跟村里的姐妹东家长西家短,方圆这些乡镇,谁家丢了只狗她都清清楚楚。”
季秀梅被损也没不好意思,她性格外向爱交际,小姑子的要求特别好满足,想了想道:“最近还真挺说了个新鲜事。”
“二嫂,你说,我听着。”
“跟我们村紧挨着的娄下村,最近可热闹了,他们村张家是大姓,张家发字辈排行老三的二女儿嫁给了同村冯家的小儿子,摆了结婚酒后,第三天就跟亲戚一起南下粤省干工程活,一去就是一整年,结果前两个月带了个女的回来,两家打翻了天,这事难缠的是,张家姑娘年龄不够,两人没领证,冯树丰跟这个后找的倒领了证……”
只摆酒,没领证,这涉及婚姻效力,还有事实婚姻的认定,这个故事有代表性,经济放开,稳定的家庭关系势必受到冲击,写出来很有教育意义。
季秀梅说完期待地看向绮芳,“这个行吗?”
“相当可以。”绮芳点头,“要是挣了钱,二嫂,我分你一半。”
第十章
绮芳说写就写。
临睡前见对面二楼女儿卧室的窗口亮着灯,不明就里的彭家荣对丈夫说:“我们芳芳去趟省城回来竟然肯用功了,看来出去见见世面还是有好处。”
女儿奴余泽湃不置可否,“你也别逼她太紧,她爱学就学,不爱学考不上也没什么。”
“你说芳芳怎么就不随我呢?我当年要不是被你耽误了,结婚那么早,早就当上女状元了。”
“我耽误你什么了?嫁给我不好吗?”
有关女儿的话题就这么跑偏了。
绮芳在奋笔疾书,在省城新华书店买的报纸摊在旁边,上面名字叫“警灯”、“社会掠影”的栏目被她用红蓝铅笔着重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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