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传来鸟叫。
许珍仰头,见屋外雨过天晴, 万里无云,宛如平阔宽广的一片浅蓝色大海,偶尔能瞧见黑鸟掠过,在上空盘旋片刻又飞走。
顿时觉得心旷神怡,视野开阔。
她想了想,干脆将试题册子丢到一边,出门逛了一圈。
先是跑到云墨坊买了宣纸,随后去药堂抓了贴中药,喜滋滋的准备给小叫花治身体。
熬完药,许珍端碗走进房间,发现荀千春正在书桌后站着。
许珍怕她伤到双手,忙问道:“你在干嘛?”
荀千春转头看许珍,过了会儿,缓缓说:“看书。”
许珍蹲下身,将药放在矮桌上问:“要看哪本?我拿给你。”
荀千春说:“《庄子》。”
许珍抬头瞧见屋内架子上还真有庄子这本书,便跑过来,踮脚将书拿下。
又因为荀千春的手不好,不能亲自翻书,她拉着小叫花胳膊,两人坐到榻上,许珍一页页的翻动着念给小叫花听。
当念到“贵以身于为天下,则可以托天下;爱以身于为天下,则可以寄天下。”这句的时候,许珍忽然想到,小叫花以后是要当女皇的,应当多学点为官之道。
她问荀千春:“你知道这句是什么意思吗?”
荀千春点点头。
许珍问:“什么意思?”
荀千春说:“贵、爱自身,胜于天下者,可托天下。”
许珍道:“你这说的和没说一样。”
荀千春停顿片刻,又解释了遍,比之前更通俗。
说的是,对于那些看重自己生命超过天下的,就可以把天下托付给他们,对于那些爱护自己超过爱护天下的,可以把天下寄给他们。
许珍见小叫花答的完整又正确,很惊讶:“你竟然连这句话都知道,你这几日是不是偷偷念书了?”
荀千春回答:“看了些。”
“从哪找来的书?”许珍问。
“破庙。”荀千春停顿片刻,补充,“有流民带了书的,用书换吃食。”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两本又小又薄的书,一本是《道德经》,还有本是《庄子》。
这两本书先前应当是被雨水淋湿了,皱巴巴的,翻开来看,里面字迹模糊一大片,几乎看不清楚。
荀千春见两本书太过破烂,看了会儿后,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又要重新塞回衣服中。
未料一抬手,忽然有个浅蓝色的钱袋从她腰带间掉了出来,发出匡唐落地声。
许珍循声望去,愣住。
这不就是自己之前用来砸小叫花的钱袋吗?
许珍顿时不好受,赶紧弯腰将钱袋捡起,塞进自己衣服中,假装没事发生。
荀千春原本也想捡,看见许珍先一步捡起来,且不打算还,便沉默的看着许珍。
过了会儿,她问许珍:“你喜欢钱袋吗?”
“什么钱袋?”许珍问。
问完以后她反应过来,意识到这钱袋是自己丢给小叫花的,里头的钱都是小叫花的,自己刚刚一激动,捡起来直接塞进口袋里,这样的行为和抢钱有什么区别??
许珍老脸一红,忙从衣襟中将钱袋拿出来,塞进小叫花手中。
小叫花拿着带有温度的钱袋,一本正经的询问:“你喜欢这个吗?”
许珍摇摇头,又点点头。
荀千春说:“这东西,我没什么兴趣。”
许珍听着,一时不明白小叫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又过半晌。
荀千春说:“你若喜欢,我便多劈柴,每日十铜,攒起来便会很多。”
许珍涨红脸说:“不用。”
荀千春道:“你若喜欢,我就会送你。”
许珍既感动又羞愧。
她问荀千春:“上回拿这个砸你,砸疼你了吧?”
荀千春摇头:“没有。”
许珍觉得荀千春在说谎,更加不好意思,凑过去碰她手:“手还疼吗?”
荀千春说:“不疼。”
“你这老实的。”许珍说,“要是疼的话一定要说出来,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荀千春看着许珍,点点头。
许珍解释:“我先前砸你,是想把钱还给你,并不是故意的。”
荀千春点头,没有说话。
许珍继续说:“刚刚捡起来,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而不是喜欢什么钱袋。”
荀千春道:“我知道。”
许珍说:“所以你不用去劈柴。”
荀千春道:“我听你的。”
许珍看小叫花这么听话,十分欣慰,她没什么好说的,便说了句:“乖。”
随后捧起书,要给小叫花继续念读。
荀千春却忽然又说:“我知道,这是你们汉人的习俗。”
许珍翻书的动作顿了顿,问:“啥?”
荀千春说:“砸钱袋。”
许珍没听明白,问:“什么砸钱袋,砸钱袋是什么习俗。”
荀千春看着她,看了会儿,垂下眼眸,并没有回答。
许珍见她不说,没继续问,只是读书,读的有些累了,就放下书让小叫花睡觉,自己走到屋子里坐下。
摊开宣纸的时候。
许珍想,小叫花真是太有担当了,两人以后要一起搭伙过日子,小叫花已经开始想着劈柴赚钱,而自己还在游手好闲,这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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