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的双重保证下,林海峰揣着担忧,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林老娘抱着孙女,怀揣着儿子给的布票,直奔百货大楼的布柜。
离国庆节过去没几天,刚领过节日补贴的群众纷纷出来买买买,故而布柜前面围了一圈人,一眼望去,摩肩接踵,好像全城的人都来了。
林老娘怕别人挤到孙女,便站在一旁等,等人差不多都走完了,才上前,“同志,我要9尺老棉布。”
女售货半掀眼皮觑了她一眼,不语。
林老娘不知所措的回望。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片刻。
长相俏丽的女售货员重重吁了口气,压着心底腾起的不耐烦,“棉布款式多了去了,你不说要什么颜色要什么图案,我怎么给你拿?”
她的嗓音沙哑的好似在砂纸上磨过,与她俏丽的外表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看就知是说了太多话的缘故。
鹿崽歪着小脑袋盯了她两秒,扭着小身子从林四脖子上取下军用水壶递过去,“姐姐喝水水,喝了嗓子就不痛痛了。”
她上次给秀莲姐姐连着讲了好多故事后,嗓子也很痛,但是喝了很多水水后就不痛了。
女售货员顺着水壶看到她,怔愣的同时,眼里滑过亮色,这孩子长得可真精致。
她傻傻地问:“给我的?”
“恩恩,”鹿崽又把水壶向前举了举,“姐姐喝水水。”
售货员双手不听使唤的接过水壶,“谢谢你。”
她从柜台下拿出水杯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要了别人的水,一张俏脸顿时红成苹果,手无措的停在半空中,不知自己是该倒水还是还水壶。
人老成精的林老娘,指着鹿崽,给她递台阶,“害,都怪我,明知道同志您忙的嗓子都哑了,我还说的不清不楚,害您又多说了一段话,要不是我小孙女提醒,我都没注意到这茬。
“我这不急,同志您先去喝口水歇歇,等你歇完再来也不迟,那棉布种类啥的我也不懂,我是买给我这小孙女做床单的,到时您看着拿。”
女售货员与眼含关心的鹿崽对视,心里滑过一阵暖意。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眼林老娘和林四,见两人的衣服上虽没带着补丁,却有着深深的折痕,一看就知是压箱底,平日里不舍得穿的衣服。
再看看鹿崽,心中有了计较。她喝过水,从柜台底下抽出一摞桔色布。
“婶,要不你直接买成品吧,虽然这两套床单是染色不均匀的瑕疵品,但它们是sh那边出厂的牡丹印花丝光棉床单,好不好的,您摸摸就知道了。”
林老娘手在自己衣裳上蹭过,才下手去摸,摸时面上不显,心里却极为欢喜,床单触手柔滑喧软,还算柔软的老棉布跟它一比,硬的和隔夜的饼子似的。
“婶,您看这就是那朵没染好的牡丹,不细看的话是不是看不出来?”售货员扯起床单一角展开。
林老娘双眼发直的直点头,手不自觉的抚着口袋,干着嗓音问:“那这床单得多少钱多少票?”
床单是好,可自己不一定买的起。
金花给她儿子买的床单还不如这个,都要了十块钱加4尺布票。
售货员看向鹿崽。
鹿崽收到她的视线,对她甜甜一笑。
女售货员面向林老娘,双手食指叠在一起比着“X”形,“两条您给我十块钱,票就不用了。”
林老娘双眼爆凸,捂着胸口抖抖索索的问:“多、多少?”
女售货员以为她嫌贵,耐着性子解释:“两条十块钱,你也别嫌贵,这是我留来自己用的,要不是看在你孙女的份上,说什么我都不会匀给你的。”
“不贵不贵!”林老娘满脸激动的哆着手扯兜掏钱,生怕掏慢一秒就买不到,“闺女谢谢您!真谢谢您,我不是那不识货的人,要搁以往,十块钱我连这床单边都摸不着,更别说您还不要票,鹿崽,快谢谢姐姐!”
鹿崽团着小手,扑闪着大眼道谢。
女售货员眉眼含笑,伸手摸了把鹿崽的小脸,把水壶还给鹿崽,催促几人离开,“你们快走吧,免得等会被人看见。”
“诶!我们这就走,同志谢谢你啊!”
林老娘再三道谢过走人,走到一半始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从筐里拿了十来个萝卜送回去。
“闺女,我们乡下人没啥好东西,这是我家里种的梨萝卜,可甜了,你尝尝。”
她不给售货员推辞的机会,迈着小碎步迅速离开。
售货员守着堆萝卜哭笑不得,怪不得人家都说农村人实诚,这一家人还真是实在。
她望着水灵的萝卜,莫名觉得口又渴了,于是不在意的拿起一根送入口中,待甜脆的汁液溢满口腔时,她睁大的双眼满是问号。
这比苹果还鲜甜的口感是萝卜?啥时候萝卜变得这么好吃?
她不可置信的又咬了一口,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后,迅速把所有萝卜藏到柜底,满心欢喜的想:有了这萝卜,丈夫就不用愁因送不起礼,而被人穿小鞋了。
另一边的林老娘将孙女夸了又夸,只是夸并不能满足她的一片爱意,于是开始了买买买的节奏。
枕巾好看,给孙女买。
红白格子布做裤子好看,给孙女买。
女娃梳头得用桃木梳子,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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