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大家都在谷子地里忙,没人来得及打扫牛棚。你们几个去。”宋德荣说道。
几个婆子的眼睛都瞪大了。
牛棚得有多臭啊,到处都是牛粪,理都理不干净。
平时都是公社社员干的这活儿,谁要是运气背,抽签抽着了,还要在家里哭天抢地个半天。
她们就只是想来帮苏婆子给许家大房一点颜色看看而已,哪想到了最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婆子们的脸色都变了,纷纷数落起苏婆子。
苏婆子都快要被人骂成筛子了,老脸僵得跟什么似的,支支吾吾个半晌,才说道:“就是个牛棚而已,我去扫!”
宋德荣的眼神像刀锋一样扫过来:“你去打扫牛棚,但一天不够,你得打扫一个月。”
苏婆子眼前一黑,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立马回去扇自己儿媳妇几个巴掌解解气。
几个婆子点头哈腰着道歉,纷纷表示自己再也不会乱说话了,好不容易才让许广华铁青的脸色好转。
村干部们主持好大局,便陆陆续续走了,付蓉斜了几个婆子一眼,不一会儿工夫,她们也麻溜地跑了。
等到屋子里安静下来,祁晓穗的眉心才慢慢舒展开。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
明明是被人误解,可她却总觉得若是能通过这件事情看清许广华的心思该多好。
因为一直以来,她对自己都是自信的,她总觉得倘若能比付蓉更早一些认识许广华,也许他爱上的是自己。
刚才,许广华会不会有一丝心猿意马?
祁晓穗的心情很挣扎,可至少在目前为止,她得先让付蓉谅解自己。
好在付蓉一向都是通情达
理的人。
想了想,祁晓穗说道:“付蓉,许大哥,给你们添麻烦了。”
付蓉抬起眸,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知道给我们添麻烦,至少得先避嫌。你一直站在我丈夫身边,算个什么事?”
祁晓穗一愣,整张脸顿时变得通红。
她连忙往后退一步,双腿却软了软,冰冷的手攥了攥,深吸一口气说道:“付蓉,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迁怒于我。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上回说要互相照顾的是你,今天却——”
“我要和你做朋友,哪想到你惦记的是做我两个孩子的后娘。”付蓉的眸光沉下来。
“我……我没有。”祁晓穗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这样说太过分了,我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嗒嗒却皱着眉:“晓穗婶子就是想当嗒嗒的后娘,她上回说要给我爹做衣服,这两天我爹在家,她就一直过来。嗒嗒不喜欢晓穗婶子一直在这里,也不喜欢照顾小妹妹。”
小孩子的声音清脆稚嫩,说话也不会藏着掖着,干脆地戳穿了祁晓穗的真面目。
祁晓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眶都红了,只哀怨地看了许广华一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说道:“我虽然是个寡妇,但也不能由着你们欺负。许大哥是个好男人,我想要来帮帮他的忙,所以才……你这样做,不仅是侮辱了我,更是侮辱了许大哥。”
许广华从未见祁晓穗露出这种表情,准确来说,他甚至没有真正认真地看过她。
这时见付蓉恼了,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媳妇,我没干过这种事。”
付蓉走到许广华身边,语气温和了一些:“我知道你不会。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怎么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呢?”
付蓉确实是有自己原则的。
这年头,其实村子里闹出这些纠纷的并不多,即便几个寡妇与谁家汉子眉来眼去,事情闹到最后,大家也都是不了了之了。
可付蓉不一样,她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但即便如此,她也从未怀疑过许广华。
这时两口子站在同一阵线,都看向祁晓穗。
许广华也皱眉道:“祁嫂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陈艳菊刚才在村干部面前不多说,就是不想让事情变得
复杂,可现在,一些话她不吐不快。
“别说你没干啥,这两天我和嗒嗒都看在眼里了。你自己有个闺女,闺女哭了饿了,你都不管,一门心思往嗒嗒她爹面前凑,图的是什么?”
“嗒嗒都说了,她爹不在家的时候,你可是端了饭碗过来,让孩子吃完饭拍拍屁股就走的。现在她爹在家,你倒是从早到晚都不歇着,只想着在人跟前表现自己。方婆子虽不讲理,一句话却说对了,你的心思就是活络起来了!”
“我只是在家里没个人说话,嗒嗒还这么小,我跟她能说什么?好不容易家里来了人,我跟嗒嗒她爹说几句话怎么了?现在已经不是旧社会了,难道我连——”
“我倒是奇了怪了,我这么个大活人,成天杵在你跟前呢,你咋不跟我说话?”陈艳菊眼睛一瞪,没好气地打断了她,“少跟我扯个没完,你是看不上我,还是太看得上嗒嗒她爹了?”
祁晓穗也算个斯文人,嘴皮子哪有陈艳菊利索,只一瞬间的工夫,她便说不出话了。
眼眶有泪珠在打转,心头也是一阵酸楚,仿佛这些日子以来的无依无靠的苦涩在顷刻间涌上心间,于是不自觉之间,祁晓穗的泪水落下来。
她看向许广华。
“许大哥,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我的,但我希望你不要误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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