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的人不会痛,但是他的亲人会痛。”甄珍答道。
“好可怜啊。”小孩只理解了痛,他就很怕痛。
王文康坐定之后,还在转着脖子到处找宝库,嘴里不停地喊着阿廖沙。
姐姐进来上茶,宝库站在门边探着脑袋往里面看,见老爷爷看见他惊喜地展开双臂要抱他。
宝库慢腾腾走进来,走到老爷爷身前,抓住他的一只布满老年斑的手,吹了吹,“呼呼就不痛了,那我给你抱好了。”
“阿廖沙。”老头终于抱上了宝库,高兴极了。
李云英不好意思地看向甄珍,“这孩子长得跟咱这边的小孩不一样,他把他当成当年那孩子了,你放心,他不会伤人,我们在旁边看着,客人等一会才会到,能让孩子跟他玩一会吗?”
甄珍没什么意见,见宝库坐在老爷爷怀里用筷子敲茶杯。一个是老小孩,一个是真小孩,两个小孩把杯子当乐器,玩得还挺高兴。
宝库玩了一会,听老爷爷一直喊他阿廖沙,抬头认真纠正,“我叫宝库,不是阿廖沙,老爷爷。”
王文康目露迷茫,“宝库?”
“嗯呐,就是有很多宝贝的大房子,就是很有钱的意思。”宝库弯着眼睛笑眯眯。
王文康一个劲地摇头,“你就是阿廖沙,当初给你起这个名是因为我最喜欢的《卡拉马佐夫兄弟》里那个光明和智慧的化身阿廖沙。”
宝库听不懂他的解释,旁边李云英和王天定父子都惊呆了,自从老爷子患病以来,从来都没这么清晰地表述过一件事情。
一向豁达、乐天的李云英忍不住红了眼眶。虽然老伴流利诉说的是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名字的来历。
老年性痴呆是不可逆的病症,他们不指望他想起所有事情,但能这样多说点话,他们就很满足了。
老爷子有了反应,王家人都对今天的见面期待起来。
半个小时后,一位宽身板的高大外国老太太进了大渔,身边跟了一中一洋两个年轻人,跟走出来迎接她的王文康四目相对。
半个多世纪的光阴过去,两位老人早就没了当年的风姿,阿杰莉娜面露激动,而王文康则目光呆滞,还没有进门见到宝库时激动。他的记忆停留在六十年前,他记忆中的阿杰莉娜不是现在的样子。
故人相对不相识,这其实意料之中的事情,阿杰莉娜来之前也知晓了王文康的身体状况,失望倒不至于,语言不畅,脸上流露最多的表情就是感慨。
有翻译在,话留在饭桌上说。
甄珍上了她准备好的几道菜,有俄式的红菜汤、王天定专门点的烤奶汁鳜鱼、奶油鸡脯,还有削片的西式鲱鱼、熏鲱鱼,也上了几道中餐,干烧大王鱼、蟹煲,和几道素炒。
西式的烤奶汁鳜鱼,翻开外层焦糊的奶皮,内里是呈流质的奶油,跟细嫩的鱼肉碰撞在一起,口感鲜滑甜鲜,连阿杰莉娜老奶奶都说味道很正宗,干烧大王鱼是精品鱼做出来的菜肴,她也特别喜欢。
在翻译的帮助下,双方边吃边细说了分别这六十年来各自的经历,解体后的俄罗斯很乱,还好阿杰莉娜远离莫斯科,在贝加尔湖畔的伊尔库茨克定居,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身旁陪同她来中国的年轻人就是她的外孙。
王文康参与不了谈话,默默吃着老伴夹在他碗里的菜肴,美味连通记忆,多年不记事的老人,竟然拾筷给孙子夹了一只鱼眼睛,要喂给孙子,“孟孟最爱吃这个。”
王子孟先是顿了两秒钟,反应过来,立即张口接住,哽咽着道:“真香,爷爷。”原来爷爷都记着呢,只是暂时忘记了。
老头眯眼笑,又给老伴夹了块鱼皮,“吃鱼皮美容,多吃点。”
儿子成天跟他对着干,老头把王天定主动伸过来的盘子忽视掉了。
王天定又是欣慰又是好笑,真怀念父亲没生病时天天跟他呛呛的日子。
家里人记起来了,老人依然对坐在对面的陌生面孔毫无反应。
阿杰莉娜通过翻译对王家人说,“亲情才是最长久的陪伴。”
聊了两个多小时,考虑到俄罗斯客人旅途劳顿,安排他们早点回去休息。
宝库坐在吧台后,跟走出包间的老爷爷再见,喊了句新学会的外语,“阿杰茨,再见。”
一句阿杰茨让阿杰莉娜老太太泪洒当场。
而王文康则声如洪钟地纠正宝库,“臭小子,没大没小,我不是你爸,我是你太爷爷。”
宝库终于明白了失忆是什么意思。
甄珍内心则同时涌现了几个永恒的话题,关于亲情、爱情、错过和遗憾。
客人走后,小孩扬起脸庞,一脸天真地问姐姐:“我为什么没有阿杰茨呀?”
甄珍心说,终于来了,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已经想过好几个版本。
正要开口回答,就听小孩自问自答,“阿杰茨是阿廖沙的爸爸,宝库的爸爸是宝藏,宝藏要藏起来,不能告诉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家里小狗狗生病了,拖了点时间,明天争取早更。感谢在2020-10-28 19:50:02~2020-10-29 20:2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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