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挤破头呢!
“阿柔你看。”陈静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纸箱子。
刘向前果然守信用,三天前给她们从广东带了瓷砖样品来,有米黄、砖红、鸭青、月牙白四种颜色,大小一样,没啥花纹,只是净色的,看上去就特别干净。
“这小伙子会做事儿啊。”连她们自个儿也说不清要啥颜色的,只说“素色”,他就给找了这么多种来,每一块都用泡沫和稻草包裹好,垫得严严实实的,能看出来非常用心了。
“我就说吧,这小屁孩比一般成年人还靠谱。”
黄柔点点头,确实是她看走眼了。有些人他嘴上跑火车,可实际行动能力也很强,不能把人一杆子打死。
“他说价格没?”
“说啦,砖红的一块一,其他全是一块的。”
“这么便宜?!”
“可不嘛,我怀疑自个儿听错了,问了他两遍呢。”要知道,他们去市建筑公司问的要两块,还不一定有货,得排到啥时候还不知道呢。
“这,这可……”黄柔迅速算了算自己手边的钱,“我要七十块这种米白的。”想了想,“还是七十五块吧,万一中途铺坏了呢?”
到时候插几块别的花色的进去,多难看啊。
陈静倒是更喜欢砖红的,“我跟你一样,也要七十五。”
俩人数出一百多块钱,说好下午让刘向前来取,到时候会给她们打欠条。黄柔先去房子那儿看看,正要摸钥匙呢,谁知门是开着的。
屋顶和墙壁刷白后亮堂不少,还真有两分“家”的样子了。就连厨房,他也把蜂窝煤给买好了,厨房门后的位置还放上了一张红木色的柜子。
动作可真够快的。
男人给两个卧室装好钢筋防护栏,出来才发现她来了,笑了笑。
“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
他光着上半身,头发全湿透了,额角还有汗水往下滴,咧嘴的样子真像个少年。
“你真年轻。”黄柔情不自禁说道。
顾三一愣,“你不比我还年轻?”
黄柔顿了顿,是啊,她年纪是比他小半个月,可她这几年经历的……要不是有幺妹撑着,她早已丧失对生活的热情。可就在这一刻,看着他兴致勃勃帮她们弄房子,看着他比划着床该放哪儿,沙发放哪儿的时候,他眼里的光,又让她觉着——生活还是挺好的。
顾三在别人面前是老陈持重的顾团长,顾主任,可在她面前,一会儿龇牙咧嘴脸色铁青,一会儿笑盈盈如沐春风,一会儿又像个毛毛躁躁的大男孩。
几乎是每说一句对这个家的“安排”,都会认真的看着她的脸色,一旦她表现出不喜欢或者不赞成,他就会问“那你觉得呢?”
这是一种小心翼翼,生怕她生气。
黄柔忽然“噗嗤”一声乐了,“我有那么爱生气吗?”
“嗯?”顾三摸了摸后脑勺。
黄柔知道,这是在在乎的人,觉着自己配不上的人面前才会这样。
可明明是她配不上他啊,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
“诶顾哥来啦?”陈静风风火火跑到四楼,她就奇怪呢,连续两晚在厂里看见他的身影,但她还是有点怵他,不敢上去打招呼。
顾三点点头,“我这儿忙完了,先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下楼,陈静拐拐好友,“怎么也不留人吃个饭?真是个田螺先生诶……”
黄柔可还记得正事呢,“急慌慌跑来是咋啦?”
“刘向前来啦!走,咱们欠欠条去。”
小伙子正在陈家坐着喝水呢,见她们进来赶紧站起来,“静姐,黄姐。”
“哎呀别客气,就给我们句准话,瓷砖啥时候能拿回来,我们可等着急用呢。”
“姐您放心,我周一就下广东去,保准让您下周末就能铺上,开学前准能入住新房子。”这年代也不讲究啥装修污染,都是装好就住。
俩人倒是信他了,但该签的欠条还是不能免,毕竟这可是三个月工资呢。这些倒爷天南海北的跑,要带着钱消失她们也没辙。
黄柔是语文老师,欠条就由她操刀执笔,写完三个人传着看两遍,确保无误后再签字按手印。
刘向前又喝了两杯水,才依依不舍的起身,“我今儿还想麻烦姐你们帮问问,厂里有没针线活好的女工,能不能引荐一下,我这儿有个私活……嘿嘿。”
黄柔一愣,“针线活好的?”
“对,姐没看出来您娇生惯养还会这个,如果您愿意赚外快的话,就帮我个忙呗?”
第67章
原来, 刘向前这次去广东,机缘巧合之下以极低廉的价格拿到一批棉布。
现在全国大环境都还是凭票供应,他没花一张布票就能搞到这么多布, 按理来说应该高兴。
可好巧不巧, 他拿到的是军绿色的。
文革初期, 狂热分子们疯狂崇拜军人, 迷恋军人有关的一切,穿衣服要穿军绿色的假军装,扣子上要有“八一”俩字,再加个五角星,那就是妥妥的洋气!妥妥的时髦!曾经有人为了争一件这样的衣服打架进了炼狱。
可两个月前,中央领导人提出“实现无产阶级教育革命, 必须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工人一夜之间成了受人尊敬的“老大哥”。得,全社会又以能穿“工人装”为豪, 南方有头的, 脑嗅觉灵敏的国营服装厂,开始陆陆续续处理以前堆积的军绿色棉布了, 现在人家热火朝天准备做青灰色、天蓝色工人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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