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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柔笑着婉拒,她的父亲在十二桥监狱,判的是无期徒刑,今生可能无缘再见。至于继母和妹妹,自从下乡后,她再也没了她们消息,但估计应该过得不差,她就不去自讨没趣了。
    黄柔再次叹口气,等下一个“段书记”来,大河口可能就不是大河口了。
    很快,公社新书记、副书记,以及各生产大队的书记队长都到齐了,新书记是个瘦高个儿的长脸,没表情的时候会让人觉着“拉长个脸”,显得特别严肃,台下群众都不怎么说话了。
    第一件事,肯定是书记带头,大声朗读《语录》,读到熟悉的段落,全民齐背,声音整齐而高亢,洋溢着一股坚定的力量。接下来,再以《人民日报》社论“论无产阶级民主专政”为切入点,批判最近抬头的资本主义倾向,这才引入到台上的十八个劳教对象。
    每念到一个人的名字,他所在生产队队长或者书记就大声报告他的“事迹”。一路听下来,都是些卖鸡蛋卖吃食或者耗子药的小事儿,大规模大金额的倒是没有。而那怀孕的女人,在黄柔看来可就有点冤了。
    其他人定性都是“投机倒把”“资本主义”“二流子”“村霸”,你猜她被定性成啥?
    母老虎!
    就因为她们家盖房子的时候,因为地基太靠近邻居家房子,最后房子盖上瓦片后,瓦沟里的水滴落到隔壁院墙上,邻居女人同她大吵一架,就被举报了。
    举报理由就是“母老虎”。
    而生产队长和书记上门劝说的时候,就因为她连他们一起骂了,就被定性为“母老虎”,这才被送来劳教。
    虽然不知道她具体骂了些啥,可再怎么难听无非就是农村泼妇骂街那一套,脏话荤话加祖宗,谁不是这么骂的?至于就要劳教了?那全中国得遍地是老虎寸草不生了!
    估摸着,还是队上凑不够人头,她正好又撞枪口上了。
    黄柔唏嘘不已。
    幺妹却听得津津有味,在她小脑袋瓜里,这些就是一个个鲜活的,有趣的故事呀。尤其是听到张秋兰的爸爸念大伯的事迹时,她一面听一面皱眉,总觉着好几处与事实不符,但她也不出声,奶奶已经说过啦,现在她们家要做的就是“夹紧尾巴做人”,能低调尽量低调。
    而那有小宝宝的“婶婶”明显不这么想,当他们队书记问她“服不服认不认”的时候,她还高昂着头颅,“不服!”
    下头群众沸腾了,一溜儿问过来,她是唯一一个不服的,那嘴巴,比男人还硬!不得了啦!
    而且,看她那抬头挺胸绝不认输的架势,凶巴巴的表情,这不就是一头活脱脱的“母老虎”吗?对着领导都这样,那在家里得凶成啥样?还不得螃蟹似的横着走?她男人得多倒霉呐,在她眼里哪还有男人的尊严?
    在场的绝大多数是男人,站在男人的立场上是这么想。
    可也有不少女人,她们倒是觉着这女人态度没啥大问题,就是嘴太犟,都这节骨眼儿了,服一下,认一下又能怎么着?能少块肉?
    黄柔再次唏嘘,女人太倔,也太好强了。即使她的“罪行”并不严重,不至于要被劳教,可某些时候就是得学会“能屈能伸”,至少,暂时服个软能少受苦。
    生产队书记被她弄得下不了台,小声道:“高元珍你想清楚再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再问一次你服不服?”
    高元珍“呸”一口唾沫,众人眼见着那唾沫飞跃过崔建国的脑袋,准确无误的降落在书记脸上……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你!!”队书记气得脸红脖子粗,这,这,太过分了这,当着上千人的面这么作贱人,他,他……哎哟,被精准打击的老头儿气到说不出话来,只能看向新来的公社书记求救。
    以前,要段书记在的时候,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因为他老人家压根就不搞这些!
    可新书记也是个年纪不大的,临场经验和应变能力远不如段书记,只僵在主席台上,目瞪口呆。
    “我呸刘富贵,你个老不死的还问老娘服不服,老娘就是不服怎么着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给你那小情儿公报私仇呢,你跟杨翠仙裤裆里那点事儿别以为老娘不知道!”
    啥公报私仇假公济私的大家不感兴趣,明显“小情儿的裤裆”更有吸引力啊!有几个闲汉哄笑着问:“啥事儿啊,我们怎么不知道,说来听听啊。”
    “母老虎快说来听听,让咱乡下人开开眼。”
    大部分男人还是克制的,虽然心里也蠢蠢欲动愿闻其详,可面上还是不敢起哄的,毕竟这么多人,要脸。
    黄柔想捂幺妹耳朵已经来不及了,这简直是污染孩子啊!果然,下一秒,幺妹抬头问她:“妈妈,什么叫小情儿?”估摸着知道不是好话,她也怕害羞,超小声。
    黄柔面色一板,“那是骂人的话。”
    “哦,好叭……可婶婶没骂人呀。”
    黄柔再次看向梗着脖子的高元珍,不知真假,但客观来说,农村男女偷偷摸摸有点啥的也不是没有,偷人在封建社会是要浸猪笼的,可在现在……流氓罪都还没正式写入《刑法》呢,只要不出人命,不涉及巨额财产纠纷,当事人顶多受点舆论层面的道德谴责。
    可对没道德的人,大众是无法绑架他们的,譬如张爱国,周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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