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元珍笑起来,把身上斜挎着的包包取下来,捶了捶腰才坐下。快四十的高龄产妇,又是头胎,这身子骨真受不了,随便走两步就喘,这腰啊,是站久了疼,坐久了疼,躺久了也疼。
幺妹很贴心的给她腰后垫了个枕头,“姨妈,满银叔叔呢?他没来吗?”
“来了,在下头停车呢。”她这么大的肚子,王满银不放心,总是走哪儿跟哪儿。
“呀,太好啦!”幺妹高兴的拍手,“姨妈你坐着,我给你做饭,啊。”她小大人似的卷起袖子,站到小板凳上,端出中午吃剩的肉菜。
“行啦行啦,姨妈知道你能干,但你还小,不能碰炉子,乖乖坐着,姨妈坐一会儿就走。”
幺妹有点遗憾,知道丽芝和菲菲都会自个儿热饭热菜后,她也跃跃欲试,每天看着叔叔妈妈做,她都早看会了。可大人都怕她被炉子烫伤,坚决不让她自个儿做吃的。
小地精其实很聪明哒,不会烫伤自个儿的呀。
“说啥呢,这么开心?”王满银进来,依然扛着他那副拉风的蛤蟆镜,身后还背着个双肩包,一双锃亮的皮鞋,一看就是南方潮流年轻人的打扮。
“说小绿真呢,这么小大的人儿居然就会做饭了,比某些二三十的大人还能干呢,你说是不是?”
王满银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反驳:“不就看见一次嘛,我也是被街道主任叫出去帮忙,不然你哪次来我不是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跟没住过人似的?”
“还说你那街道主任呢,他答应你的工作呢?养殖场都开大半年了,也没提了吧?”
王满银讪讪的笑,他算是看出来了,高元珍看人比他看得准。他们雨花街道办的养殖场,本来说好年后就让他去上班的,为了感激街道办领导的关照,他给每家送了个猪头,几十个鸡蛋,还请他们上国营饭店搓了一顿,谁不拍着他肩膀叫“兄弟”?
这不,礼也送了,客也请了,等到养殖场一开工,全是他们的小舅子大姨姐,他想屁吃呢他!
这件事给他的打击,让他彻底认清“朋友”的面目,也不得不佩服高元珍的眼光……虽然说吧,他老娘和舅妈也没少给他讲这些道理,可别人讲的跟高元珍讲的,效果就是不一样!
爱听八卦的幺妹,立马明白过来,小大人似的坐他们中间,语重心长的说:“满银叔叔,你就好好听我姨妈的话叭,以后姨妈生的小弟弟才会听你话哟。”她想了想,总想用个成语或者歇后语什么的,“嗯,这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
高元珍“噗嗤”一声乐了,哈哈大笑,“对对对。”
王满银挠挠后脑勺,居然害羞了,他喜欢听这话,仿佛……他们是一家三口似的。
高元珍倒是来了兴致,“那你说说,小弟弟身体好不好?”她目前最关心的可不就是这个?
幺妹仔细的用灵力感受一会儿,“非常好,还非常调皮呢,在肚子里翻跟斗!”
高元珍一听,乐了。她没怀过,不知道别的女人怀孩子啥样,可她肚子里这个,是真调皮,每天翻来覆去的倒腾,白天能从左边翻到右边,晚上又从右边翻到左边,到点儿了没吃饭,他就在里头“打拳”,夜了不睡觉,他就在里头打哈欠,甚至嘘嘘……她这腰,一半是因为年纪大,一半是因为孩子太闹腾。
“真翻跟斗?!”王满银口水横飞,激动得不行。
“是哒!”
“嘿嘿,这可是个小调皮,以后我给他……给他……嘿嘿……”他笑着笑着,心里也跟着期待和感动起来,生命呀,就是这么神奇,这么让人期待。
黄柔进屋,就看见他傻愣愣的看着高元珍的肚子笑,“姐来了?”
“才下班呢?你们当老师的可真辛苦。”高元珍也不用起来,就坐在沙发上,抚着肚子,笑得温柔极了。
黄柔把东西放下,“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高元珍给王满银使眼色,让他把门关起来,这才从包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沓子钱。
“阿柔,这是五百块,我的罐头刚卖出去两批,只能先还你这么多,剩下的……”
黄柔按住她的手,“姐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急用,你那厂子不能没有流动资金,你先用着。”
高元珍的“高氏老字号罐头厂”在正月十五就开张了,先让老师傅带着她和王满银学,等学会时间到了五月份,桑葚成熟的时候,她被幺妹提醒着,做了一批桑葚罐头。
桑葚这东西,农村漫山遍野都是,没有谁家之说,谁都能摘。她给村里小孩发工钱,以一分钱五斤的价格,也不用她动手,孩子们摘得又黑又甜,还把蒂给处理干净,她只要按照老师傅教的煮熟装罐就行。
孩子们拿到零花钱开心不已,都乐意争着帮她干活,孩子家长也没意见,反正这东西是无主的,谁摘到归谁,这么点钱虽然不多,一天下来勤快的也能摘到七八分钱,够给他们买好几支铅笔呢!
傻子才不乐意!
一方面是短时间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原材料,一方面是低廉至近乎免费的劳动力,高元珍把成本控制到了最低,所以成品价格定得也不高。
一罐五毛钱。
五毛钱在黑市只能买到半斤猪肉呢,可在她的罐头厂却能买到一个甜丝丝的大罐头,虽然黑漆漆的颜色不大好看,可只要能让孩子甜甜嘴,又实惠,就有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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