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开过汽车,可在场的人里,老的老,小的小,他不上就只能让刘珍等死了。
一想到是自家儿子闯的祸,他双手就控制不住的发抖,万一刘珍要有个好歹,他们可咋办?这臭小子,有事好好说不行,怎么就要往外跑?往外跑也就算了,居然撞倒一孕妇,早知道他就不吓他了,在这儿就在这儿。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王满银把车开得歪歪扭扭,横冲直撞,也幸好路上没几辆车,任由大吉普跟个醉汉似的。
刘珍躺在汽车后座上,扯着嗓子的喊叫,不是喊疼,而是骂高玉强,什么“小兔崽子”“有爹生没爹养”“短命鬼”“棺材瓤子”……高元珍除了听着,除了赔不是,承诺会承担医药费外,还能干啥?
要怪只能怪她自个儿没把孩子教好,干啥都横冲直撞,这回终于闯祸了吧?
倒是崔老太生过的孩子多,经验足,大声道:“有那力气还是省省吧,待会儿有你哭的。”
“亲家婶子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我跟你们才是亲戚,这兔崽子算哪门子亲……哎哟!”
崔老太冷眼瞥着她,非常冷静地教她深呼吸,“不好好学,孩子憋死在肚里可没人负责。”
“孩子会憋死?那可不行,不行,这是我儿子!”刘珍这才照着崔老太的嘱咐深呼吸,把力气节省下来。这可是她跟胡雪峰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在胡家的立身之本。
听胡雪峰说,最迟下个月他就能升副厂长了,到时候涨工资不说,走出去谁都得高看她两眼。尤其吧,胡雪峰现在春风得意,又留过洋,比大部分中国人多了种洋人的气质,简称洋气!三十出头的他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儿盯着呢,不生个儿子绑住他,她不放心。
要说刘珍,这也是个“了不得”的女人,都快生孩子了,满脑袋想的还是怎么捆住男人的心。
刘惠看她四处乱转的眼珠子,冷哼一声。
***
几个孩子留在家里看猪,幺妹也没跟着去,她接下看管高玉强的任务,不能再让他乱跑。
春芽和小彩鱼骑猪上瘾了,两个人轮流着把四头大肥猪骑了一遍,引来无数大人孩子侧目。
连杨丽芝听说,都赶紧跑来看热闹。
“绿真,听说你们家楼下来了几个骑猪的……”
幺妹指指玩疯了的春芽,十分不想承认:“喏,就是我姐和我妹。”
杨丽芝“啊”一声,目瞪口呆。像她这样的城市小女孩,只听说过骑马骑驴,骑猪……这真是最穷的村里小孩才能干出来的事儿!
她没想到,被全厂孩子传为笑谈的骑猪少女居然是好朋友的姐妹!那个姐姐她见过,跟她同岁呢!
为了不让肥猪啃花坛里的植物,幺妹拿来几斤玉米粒,一点点的撒在地上给它们吃,把几个猪肚子吃得胀鼓鼓的,又端下两盆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这不,吃饱了尾巴一撅,两泡猪屎拉出来,正好拉在楼道门口。
幺妹扶额,他们家这回要让邻居们恨死了吧!
偏偏春芽还是个不讲理的,“黑花咱们走,上那边去。妹啊,猪屎多臭呐,你快离远些。”
幺妹指着还冒热气的猪屎,“我们打扫一下吧。”
“你傻啊,这又不是你家的地盘。”
“不是,可这是咱们整栋楼的入口啊。”
“又不是你家门口。”
幺妹:“……”她觉着,自己跟春芽姐姐是没法儿沟通的。
这年代的小区可没物业,公共区域脏了都是靠大家自觉打扫,街道居委会也管不到市三纺厂里来,可就算有物业,自家动物拉的屎也该主人负责吧?
作为一只有责任心的小地精,她捏着鼻子站得远远的,“小猴子上去拿扫把撮箕,要装一撮箕煤灰下来哦。”
而此时的小猴子,乖乖缩在屋檐下抠手指。他知道自己闯祸了,爸妈本来就没钱,那个阿姨送医院肯定花许多钱,家里没钱了怎么办呀?
听见姐姐使唤,立马往楼上跑。
这猪屎,尤其是新鲜猪屎,可不是一般的臭,软软的热热的,尤其吃多了玉米粒拉出来的,奇臭无比。高玉强被她指挥着,先把煤灰倒一边儿,将猪屎铲撮箕里,再把煤灰扫过去盖住那块地儿,用脚踩上几下,把地上的猪屎印迹和气味吸附干净。
她舍不得把猪屎乱倒花坛里,颠颠的提到大松树下,有“好东西”自然要给好朋友咯。
“松树哥哥,你们要猪粪吗?超臭的哟!”
两棵松树长得更高了,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苍苍翠翠的,又高又精神。“要啊,记得就放我们脚下,不然待会儿大暴雨一下,就被冲走了。”
“白白便宜下头那几个。”
在它们“下游”,几株娇艳的美人蕉冲他们翻白眼,稀罕!
幺妹果然乖乖给它们放树脚下,又用撮箕挖了点土围起来,随口问道:“什么时候下暴雨呀?”
“半夜。”
“多大的暴雨呀?”那待会儿得记得收衣服。
大松树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很大,山崩地裂。”
“啥?!”幺妹一顿,“是咱们这儿山崩地裂吗?”
“不是,应该在那个方向。”
幺妹一看,这不还是牛屎沟吗?
“松树哥哥你确定吗?或者,你怎么知道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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