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真有点着急,她看见思齐哥哥跺脚了,这是他紧张的表现。
在竞技场上,运动员心态也最重要,一旦有任何不利于实力发挥的情绪出现,那就意味着……果然,崔绿真正想着,李思齐就在接球的时候重心不稳,歪了一下,球也歪了。
“第一局,毫无意外的,日本球员获胜。”女记者语调平和的播报。
电视机前所有人:“唉!”
刘惠难以置信的说:“怎么就输了呢,幺妹不是说他一定会获胜的吗,不是说他打球厉害……”
“闭嘴,不会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崔建国瞪她一眼,小心的看着李自平两口子,他知道,这可是市文化馆当领导的大书法家,还是幺妹的书法师傅。
李自平倒是很淡然,“没事没事,输了就输了呗,参加过就行,有了国际赛事的经验,以后咱们就不怯了。”
苏兰章也笑着附和。不是强颜欢笑,而是真的看得开,反正只要能站在这个竞技场上,就说明她的儿子足够棒了,这次说不定是没准备好呢。
绿真却很认真的反驳大伯娘:“还没输呢,五局三胜,我哥肯定能扳回来。”
果然,因为赢了一局后,已经清楚李思齐的“水平”,日本人明显放松了警惕,以为胜券在握——轻敌了。
李思齐险险的胜了他一局。
裁判员还没宣布这一局的输赢,崔绿真就“哇哦”一声叫起来,“我哥赢了一局!我哥赢了!”
众人这才从刚才的萎靡中抬起头来,五局三胜的话,现在看来是打平手的,嗯,那就是还有希望,不怕不怕。
果然,就连女记者也显得非常吃惊,因为所有人都认定李思齐就是要被人一路碾压,直接三局全胜按在地下摩擦得很难看的,甚至她都不打算播报了,怕伤害民族自尊心,换个镜头吧。
可他,居然赢了一个球?!
赢的这一球,很快给李思齐带来了信心,让他摒弃了一开始的紧张和不自然。他们平时在队里训练,或者打国内比赛是没有这么多摄像头对着的,他不习惯这样的场合。
日本人宫崎秀一凶狠地盯着李思齐笑,露出一口洁白但不怎么整齐的牙齿,像吸血鬼似的磨了磨。他发大招了!他在发球的时候故意虚晃一枪,让李思齐闪了一下,虽然勉强接住他的球,可身体重心还没收回来,又被他把球在另一个桌角跳了一下,远远的弹出去。李思齐被困在那儿,没能及时赶过去,自然也就没接住。
“哎哟!”孩子们大喊出他们的遗憾,“又让日本人赢了。”
“崔绿真你哥到底还能不能行了啊?”
“就是,这都输第二个球了,我宁愿它输给韩国人。”
女记者也以一副“果然如此”的语气播报战果。
这下,宫崎秀一眼里已经流露出一股不屑的眼神,那是真正的胜券在握,只要他下一局也赢的话,球赛就得结束了。
可能是心有灵犀,崔绿真正紧张着,李思齐忽然找到中国中央电视台的摄像机,咧嘴一笑,两根手指在嘴唇面前做了个抽烟的动作,崔绿真“嘿嘿”一乐,这是哥哥在告诉她:别急,看我不弄死这小子。
哎哟,她哥这也太自信太有志气了吧!
果然,被对手的眼神刺激到,知耻而后勇的李思齐,又赢了一局。这下,不止电视机前的家人和女记者惊诧,就是现场观众也惊呆了,这意思是平局?那岂不是要最后一局定输赢?!
竞技场上最有看头,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来啦!
宫崎秀一也没想到,这个高高瘦瘦不爱说话的中国男人,居然跟他打了个平手,直到此时,他才把他当做一个真正的平等的对手来看待。收起脸上的不屑和愤怒,他恭恭敬敬的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李思齐跟胡峻一样,也是棱角分明的瘦脸,在灯光阴影下,仿佛雕塑出来的一般,线条流利,有种天神般的帅气。就连电视机前看不大懂的崔老太也忍不住感慨,“思齐这孩子,长得可真好。”
苏兰章笑了,不由自主拉了拉幺妹,把她拉到自个儿膝头坐着,漂亮漂亮,都漂亮。
李思齐是发了狠力的,他知道这一局意味着什么,他是小地方来的半路出家运动员,没有专职运动员的从小勤学苦练,也没有名师的早早点拨,他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靠的全是一股热爱。
对乒乓球的热爱。那个小球一弹一弹跳动起来的时候,他觉着自己的脉搏也跟着律动,心脏也跟着它的节拍,一收一缩,对,就是这样,他和球,已经融为一体了。
对于天生热爱的孩子,老天爷向来是不会辜负的。崔绿真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他这么多年的勤学苦练,无论严寒酷暑,他对着墙面左右手换着打,腿上绑着沙袋打,用红领巾蒙着眼睛打……甚至,因为热爱这个球,他连带着热爱教他打球的老师。
他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替教练挡下了别人的欺辱,并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毁了自己的学业,自己的性格,成了讨人厌的孤僻的少年。
可他没错,因为热爱,所以尊重,所以甘愿付出,哪怕是生命的代价,名誉的代价。所有人都说他大病过后性格孤僻,心胸狭窄见不得教练的儿子取代他,可在这几年的书信来往中,他未再提起那位教练的事,仿佛一本翻篇的作业本,写完就完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