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宴却没有林清宇的热络态度,也没有旁边人对林清宇的殷勤。他总是淡淡的,不卑不亢,还很有几分不远不近的意思。林清宇问了,他也只是言简意赅地言明来意,并不做多余的赘述。
林清宇恰巧就是喜欢他的这个态度。太上赶着的东西,总是会显得廉价。当然,也不是说林清宇好男色。真论起来,自然是女儿家温软的身子更得他欢心。林清宇只是单纯地欣赏美人儿的皮相。徐宴长得出众,性子又合了他胃口,他就多看两眼,自然就愿意与徐宴交好。
徐宴说完便坐下身去,林清宇看他坐着没动,便也没勉强徐宴坐到他的跟前去。很快,林清宇便被四周搭话声淹没。徐宴不愿多说,四周愿意跟林清宇多说一句的人多了去。
寒暄的,溜须拍马的,趁机送礼讨好的,要多热闹有多热闹,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徐宴则侧身与苏毓言明主座上的三个人的身份。冀北候林清宇是为首,身份最为贵重。旁边礼部尚书府的公子谢昊,也是权贵子弟。至于藏青袍子的中年男子的身份徐宴就不清楚了。他往日没见过整个人,但能跟林清宇平起平坐的,身份应当是差不了多少的。
说不到两句话,字画竞拍便开始了。徐宴噤了声,为苏毓斟了一杯茶水便安静地等着开卖。
苏毓坐在最里面,眼看着靠走廊的一个白衣裳的书生拿着卷轴站起身。清风堂的二楼很大,里头的桌椅被全清干净了。所有的作为都是贴着边缘整齐地排成了四方形。正中央弄了个高出地面一掌宽的方形的榻榻米。榻榻米上竖着诸多面相众人方向的架子,用来悬挂画作的。
只见那个书生走上前去,上了榻榻米将卷轴打开挂到架子上,画作自然地垂挂下来。
是一幅寒梅图。
用了极细的笔勾勒出梅花的盛开新形态,两三枝梅花枝条凌乱地舒展。有几簇积雪堆在树枝上,平添了几分寒气。从工笔画的角度来,画作算是不错的了,但从苏毓这看过华族上下五千年美术史的后世人来说,这幅画是远远不及宋朝后期日益精细的工笔画精美。
苏毓在看到画作展开的瞬间众人一致惊叹的表情后眨了眨眼,心里约莫是有了个底儿。
那画一挂出来,在座之人就小声地议论起来。书生在寒梅图下面挂了个三十两的挂牌。意思是,竞拍价三十两,可以往上加,但决不能低于此价。
不过那书生很快就下来了,第二个书生抱着一个卷轴走上去。
苏毓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竞拍方式,这个倒是与现代的拍卖不同。似乎是所有的画作同时挂上去,由作者本人选择竞价挂牌。一个接着一个画作挂上去,严家相公在苏毓的前面第四个,画的也是花鸟图。轮到苏毓的时候上面已经挂了十来幅画。
这倒也正常,统共不到四十人,还有不少幅是字。
因为不太清楚金陵字画局的水准,苏毓表现得很小心。但此时从头到尾看过去,除了几张工笔画勉强能入眼,剩下的,老实来说,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苏毓觉得画作水平很次。没想到这个时代虽有了后世流传入内的作物和植株,画作水平却还停留在线条飘逸头大身子小的唐朝之前。画中景物的美感和传神度姑且不论,苏毓很干脆地表明一点,景色的意境是完全传达不出美来。
水墨画讲究的留白和飘逸,十三张画作里,是没有一张做到了这一点的。
所以,可想而知,苏毓的画一挂上去,现场一片哗然。
当然这哗然既有对苏毓这个人的,更多的是苏毓挂上去的这幅画。她挂了一幅与当日在家画的那片花海图很相似的,但更加精致。尤其是坐在徐宴左手边的柳之逸,看着苏毓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来。他带来的是一幅字,还没有挂上去,只是在等画先过一遍。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画看,只见画面上,天空一轮明月,云彩半遮,月下是一望无尽的花海。背后是山崖更迭。月光照着花海,花朵上夜间凝成的露珠。光照在水上明暗的对比,近景远景的自然过渡。漫山遍野的花开……
苏毓用了后世水彩和水墨相结合的画法,恰到好处的留白,令人见之心旷神怡。
看完了画,又看人。苏毓今日出来特地穿了一身修身的红裙。不甚乌黑的头发被她弄成了活泼的卷儿。松松地梳开,再编织在一起。苏毓特地用了现代姑娘们编辫子的技巧,将头发弄得蓬松又不显凌乱,用与裙子同色的丝带系好,这头不不整齐的头发到意外显出一股异域风情。
古语有云,先敬罗衫后敬人。苏毓是深谙其道,来之前特别在自己的形象上做了许多小心思。
此时她立在榻榻米的挂牌盆前挑选竞价挂牌,哪怕不若富商豪绅们怀中抱着的女子娇嫩,但那长腿、细腰、背脊挺直的身段一上台便叫人看过来。明明寻常的动作,他们从旁看着,总觉得苏毓的一举一动显出了与其他女子截然不同的气度。
坐在首座上懒懒浏览着画作的林清宇忽然动了一下。
他动作不大,但还是惊动了身边捏着妓子下巴低声玩笑的谢昊。谢昊对林清宇也算是知之甚深,几乎林清宇一撅屁股他都猜到会放什么屁。
歪着脑袋,看林清宇慢吞吞地坐直了身体,目光欣然落到了榻榻米中央。
榻榻米中央,站着一身红裙的苏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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