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毓不是瞎的, 也不是感觉失灵,如何感受不到身边芳娘那不大友善的目光?
平静地迎上芳娘的眼睛,那边芳娘却又好似没了底气一般移开视线,很快就转头去与旁人寒暄起来。苏毓眸色暗了暗, 觉得这里头有些古怪。但她对芳娘此人知之甚少, 穿过来便没继承毓丫的记忆。除了卖刺绣那一日闹了不愉快, 也不晓得毓丫往日是不是与她结过仇。
也是直到坐下的这一会儿,这群不明芳娘是何种身份的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就是凉亭中小妇人说的定国公府的嫡二姑奶奶。
商人妇, 见识再多,也就仅限在金陵城富贵人家圈子的内眷这一方小天地。这定国公府嫡二姑奶奶是个什么身份她们弄不清楚,只晓得很尊贵便是。得知了芳娘的身份以后, 那奉承的话流水似的冒出来, 能说得比花圃里开的花儿还漂亮。芳娘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听着觉得美滋滋。时不时再点点头,应上个一两声的, 立马引来更殷勤的好听话。
苏毓冷眼在一旁看着, 也不参与,眼看着时辰一点点的过去,前头说话的男人们过来了。
徐宴牵着徐乘风踏入花棚的一瞬间, 议论纷纷的花棚瞬间一静。
真的,苏毓真的已经麻木了。徐宴父子俩也麻木了。
皮相是天生的,爹娘给的,徐宴也无从选择。此时牵着玉雪可爱的男娃娃,十分相像的一大一小两人缓步走到苏毓的身边, 一看就是和谐的一家子。虽然早前在花园就已经远远地看到一回,此时贴近了看,更觉得这姓徐的寒门学子当真是俊秀无双。
一群人眼珠子盯着这一家三口, 直到徐宴撩了袍子坐下。看着相貌绝佳的一家三口,再一次惊艳这一家子的‘亲子装’。哪怕没太贴近,那夫妻亲近其乐融融的感觉立即就显出来。
坐在主位上的柳家夫妇是第一次见徐宴,尤其柳夫人。甄婉在她耳边提过不止百十次的徐宴,她从未想过徐宴真人是如此长相。当真是年轻人里少见的芝兰玉树,清雅俊美。
虚眼觊了一下手边的侄女儿,果真看到她痴醉的眼神。柳夫人的眉头慢慢就皱了起来。
芳娘目光在徐宴身上绕了一圈儿,心里突然就梗住了。
倒是忘了徐宴,就如同双门镇王家庄对徐宴才子之名的笃信。芳娘在双门镇那么多年,对徐宴必定能一举鲤鱼跃龙门也有种旁人不能理解的迷信。想着,若是徐宴将来进京赶考,做了官,苏毓便一跃成了官夫人。届时再传出点什么风声,她这国公府的二姑奶奶可就做不成了!
心里忌惮,各种一臂的距离,芳娘时不时地偷瞥徐宴。不过想来也怪,往日听说徐宴对毓丫不闻不问,如今瞧着怎么夫妻俩离了王家庄反倒和睦起来?
徐宴将乖乖坐在爹娘中间的徐乘风抱起来,放到自己的左手边,坐到正中间去。
刚准备喝苏毓给他倒的一杯蜜茶的徐乘风冷不丁:“???”
苏毓看了他一眼,徐宴接过苏毓手中的茶壶,为她斟了一杯茶:“等散了席,咱们便家去。”
他声音是贴着耳边苏毓耳边说的,热气扑在苏毓的耳畔,她没忍住瑟缩了一下。见众人的目光时不时地看过来,苏毓也有些如坐针毡,点点头:“献了贺礼,稍微用点儿就走。在外头的宴席也不便于吃太多,等咱们回家,我给你们做吃的。”
徐宴眼睛倏地亮了一下,点头:“嗯。”
吉时一道,捧着菜品的仆从侍女们鱼贯而入。
虽说如今已经是三月底,天儿还是有些凉。这宴席设在柳府后院的桃林里,四周是粉得晃眼的桃花。虽说头顶有个花棚做遮挡,四面还是窜风的。菜品端上桌案,没一会儿就凉了。菜品刚上,酒水随后就上了。金陵不像京城,京城男女不同席,金陵就一家子设一席。
如今男女齐聚一堂,底下的人又都是嘴皮子厉害的,忍不住说吉利话来。
一人唱戏,两人搭,三两句一来回,这酒宴就热闹起来。
徐家这边桌案上的是梅花酿,就立即小小尝了一会儿。是虽说没有太多的甜味儿的,花香味却很足,倒是挺适合女子和酒量浅的人用的。苏毓本身的酒量不浅,毕竟每晚一杯睡前红酒。但毓丫是没喝过酒的。怕喝多了失态,尝了一下觉得酒味儿有些浓,便沾了沾唇就放下。
徐乘风吸着小鼻子在被子边缘嗅了嗅,许是就得很香,偷偷拿手指沾了一点嘬嘴里。被苏毓发现了,狠狠捏了一把小屁股,嘟着小红嘴儿乖乖地坐好了。
就过三轮,就到了献贺礼的环节。
苏毓没想到古代也搞这么形式化的东西,但看着众人都放下杯盏,一个一个地往上献贺礼。就莫名有种荒谬的感觉。金陵在大历最南边,天高皇帝远,都说柳太守是金陵城的土皇帝。如今一看,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也不晓得金陵设没设监察处,这般场面被举到京城,不晓得会不会闹出风波?
心里想着这些,就见富商们贺礼一件比一件贵重,苏毓有种不妙的感觉。
甄婉倒是看苏毓不顺眼,想要她下不来台。但此时徐家一家三口坐一起,叫苏毓下不来台,也会连累徐宴丢人,她忍住了。只是她忍住,一旁姿态十分高傲的芳娘却笑了一声。
她如今自觉身份贵重了,渐渐就失了往日谨慎的作风,做事说话都有底气多了。此时这么突兀地一声笑出来,哪怕所有人都看向她她也不嫌冒失。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右手边的徐家:“徐家坐了这么久没动,不晓得徐家娘子准备了什么生辰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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