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那日在柳府莫名其妙被芳娘针对,回到家中的路上,苏毓也琢磨了许久。思来想去,她没想明白芳娘记恨她什么。若是说因为徐宴,那倒有些过了,徐宴再如何相貌好,也不至于是个女的就喜欢他。况且,芳娘针对苏毓之时可没避讳徐宴,明显就是对徐家一家子都看不顺眼。
“既然不懂规矩,那你也别凑上来多话了。”
苏毓一开口就给她噎住了。
芳娘气急,柳眉倒竖:“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么跟我说话?”
“我不算什么,我就是个从小地方来的妇道人家。”现如今身体不适,苏毓的脾气也不太好,“但我这等没什么规矩的乡野妇人,惯来是个嘴巴没把门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是分不清的。奉劝你别招惹我。若惹到了我,我这一没规矩就心直口快。到时候说了什么,你也别怪罪我。”
“你!”芳娘一下子被拿捏的七寸,后头的气都不好撒了。
苏毓见小媳妇儿身边的饭菜吃得差不多了,也懒得在食肆里多待。她左右是不晓得什么定国公府的。京城天高皇帝远的,外人也不晓得定国公府的姑奶奶到底多尊贵。不过看芳娘来金陵这么久,出门却跟一群未出阁的姑娘混作一团,就大体猜到柳夫人不大待见她。
想想也是,那柳夫人一看就是个清高性子。不仅清高,还有点目下无尘的意思。那日生辰宴上,芳娘开口的两句,柳夫人的那张脸差点没到拉地下去。
“这位贵人,若是你是在瞧不上民妇,便别总将眼睛落到民妇升上来便是。”苏毓很直白地就点出来,丝毫不跟她客气,“总凑上来刺我两句,您可真够闲的!”
古代的权贵,说到底还是男子。在这个女子是男子附庸的社会,身份再尊贵,除非是有食邑的金枝玉叶。否则脱离了家族母族,在外依旧是个弱女子罢了。再来,芳娘若当真在定国公府那般受宠,怎地不见她去白家别院?白姨十之八九是定国公国公夫人。芳娘作为国公府的姑奶奶,跟白家搭不上线,整日跟柳家的小辈混在一处是个怎么回事儿?里头弯弯道道儿,有点脑子的都瞧出来了。
果然苏毓这话一说,芳娘拿腔拿调的脸涨得通红,半天说不上来华。
张了张嘴,她想反驳苏毓。但又怕自己多说说一句真惹了苏毓乱说话,说出什么来叫她丢人,只能憋住。此时一张脸涨得通红,却也只能干瞪眼的份儿。
“若是无要事,我们这便告辞了。”说着,苏毓跟婉仪就起身要走。
芳娘觉得这毓丫的性子变得不是一点两点,往日在双门镇,毓丫哪里是这等伶牙俐齿的模样?那温吞木讷的性子,多说两句话都能憋红脸,如今是消磨得丁点儿不都剩了。当真换了个地儿人的变化就这般大?芳娘想不通,心里更觉得憋闷。
其实,倒也不是她说不过苏毓。苏毓再能说,芳娘也是这么多年买卖坐下来,嘴皮子利索得很。只是如今自觉身份变了。在外虚的顾忌身份才不好什么话都往外说。眼看着苏毓要走,她憋得脸都青了。
“站住!”甄婉突然出声唤住。
早在破庙里见到苏毓的第一眼,甄婉就不喜欢她。看到这个人,她便觉得苏毓给她一种格外碍眼的感觉。后来见了徐宴,对徐宴一见倾心。她心中对苏毓的厌恶就更深了一层。
甄婉不觉得自己看上有妇之夫有哪里不对,她只觉得苏毓挡了她的道儿。甄婉与旁人不同,作为甄家独一无二的孩子,她自小就懂了她爹说的一个‘勇’字。事实上,甄婉从六岁将甄正雄一个怀了孕的婢女推到湖里以后就懂了这个道理——好东西得自己动手抢。
看上的东西,只有勇于伸手去拿,最终才会变成自己的。畏缩不前的人,永远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不过姑娘大了要顾及名声,她如今已经想明白。徐宴与她弄死了也不会有惩罚的婢女不同,她看上徐宴,是不能强逼的,只有徐宴自己乐意才可。
然而像徐宴这样清高的读书人,是最不喜轻浮女子的。若是甄婉图他美色也就罢了。她如今不只是想要徐宴这个人,她想要得到徐宴的欣赏和喜欢,所以就必须得克制自己的行为。
甄婉这段时日很是下了一番功夫约束自身。甚至为了更大家闺秀,她还请姑母找嬷嬷教她规矩。忍到今日才借着豫南书院对外开放来看一眼徐宴,对她来说,已经是做出了极大的努力。
正因为自觉付出了极大的努力,甄婉内心俨然将徐宴视为所有物。此时再看苏毓,自然就觉得是苏毓占了她的人:“徐家婶子,借一步说话如何?”
她高昂着下巴,神态十分倨傲。
十四岁的小丫头片子,即便抽条了,姿态再高傲,依旧是个单薄的稚嫩少女。尤其上回目睹甄婉被曹溪安从马上拉下来,砸得鼻青脸肿。苏毓实在难对她畏惧得起来,只觉得这姑娘忒烦。
“不方便。”苏毓淡淡地环视一圈,那清凌凌的目光从所有打量过来的眼神掠过,“没空。”
甄婉被她噎了半晌,想叱骂却苦于词汇空泛:“无礼!粗俗!”
苏毓不痛不痒,转身便要走。
听了这么一会儿的闲话,自然都晓得这边坐着的是月度考核榜上首席的家眷。不少一进门就打听这位外来才子婚配情况却听了一耳朵书院内不实传言的的妇人姑娘们看到苏毓这人时,都有些惊了。目光在她脸上、身段上落了落,心不由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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