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威眼睛飞快地眨动了两下,惊讶了:“这……”
“这孩子是徐宴,”白清乐难得给苏威一个好脸色,道,“是毓娘的夫婿。”
苏威对苏毓的事情漠不关心,自然不清楚徐宴和徐家一家的情况。不得不说,徐宴这副模样给他不小的冲击。原以为不过是个乡下的穷酸书生,这会儿看着竟比苏恒还要出众几分。他脸色变了几变,锋利的目光落到了徐宴的身上,当众便问起了徐宴的学业。
女婿第一次上门便当众询问学业上的事情,这做法,就是苏恒看徐宴不顺眼都觉得做得不对。但苏威却好似丝毫不在意,居高临下地询问起来。
徐宴就不是个会被人考住的人。他在金陵能稳居豫南书院魁首一位将近半年,压着大历各大地域的精英才子,学识和应变能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及的。苏威本意是当众给徐宴难堪,结果几个问题问下来,不仅没有考住徐宴,反倒让徐宴出了一次风头。
这下子连难得起身的苏老太太都惊讶了,问起了徐宴在书院的事情。
她是知晓徐宴在豫南书院就读的事,但知晓归知晓,家中没人进过豫南书院,对这个据说十分厉害的书院没什么真切的感受。唯一跟金陵豫南书院扯上关系的白清乐,金陵白家的贵女。但这么多年她在苏家那糊涂劲儿,老太太心中一直拿这人当个傻子看。
老太太问,徐宴便一一回答。
他话不多,但字字是金,苏老太太听着满意,越发高看这孙女婿一筹。老太太身子不好,今日一整日坐起身,已经是难得的精神。用罢了晚膳,她便扶着仆从的胳膊去歇息。
苏威冷着脸,一直等到晚膳结束都没给过好脸色。晚膳一结束便起身,将苏恒叫去了书房。
整个苏家,似乎苏威唯一放在心上的孩子就只有苏恒。苏毓和苏楠修这两个后来找回来的,若说对苏毓只是漠不关心,那他对苏楠修就是打压。苏家事务从不让苏楠修插手,商铺庶务更不必苏楠修沾手半分。苏楠修平日里在苏家,除了老太太召见,苏毓都甚少见到他。
说起来,苏毓回苏家这么久,见到苏楠修的机会少之又少。一来苏楠修课业要紧,除非沐休,人都在书院里;二来,苏家除了苏恒和老太太对苏楠修诸多照顾,连白清乐这做娘的都很回避苏楠修。
这些事,并非苏毓的错觉。事实上,苏威对苏楠修的漠视乃至打压很明显,就连后被找回来的苏毓都看出来。明明苏楠修在京中也小有才子之名,苏威当真是奇怪的很。出色的子嗣不仅不帮扶反而打压,行迹古怪得苏毓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且不管为何苏家上下古古怪怪,就说如今徐宴进京,苏楠修是高兴坏了。他虽说独来独往,但家中多了个能说话的人,于他来说就是一件高兴之事。晚膳结束,苏楠修邀徐宴去他院子把酒言欢。
徐宴太久没见到苏毓,哪里舍得大晚上不回去歇息?但苏毓见苏楠修盛情难却,便替他答应了。
徐宴幽幽地瞥了一眼苏毓,先将母子俩送回凌霄院才转身去苏楠修的院子。
白日里还是好天气,天色一暗下来便又刮起了寒风。庭院中树木沙沙的响,天色眨眼就伸手不见五指。北方的冬日里风多,穿过回廊苏毓嗅到风中夹杂了冰雪的气息,似乎又要下雪了。
苏毓的肚子大,低头都看不见地面。如今这天儿又黑,地上又滑,一不小心就容易摔跤。送她回凌霄院的途中,徐宴环抱着苏毓一刻不敢松手。
苏家的府邸占地非常之广,东西南北好几个院落。凌霄院离苏楠修的院子很有一番距离,此时走过去,至少得一刻钟。徐宴提着灯笼,两人从花园穿行。刚走到东边的角门。迎面跟从玉兰阁出来的苏李氏撞见。苏李氏提着灯笼远远地给徐家一家子福了福身子,脚步轻盈地往苏恒的院子去了。
徐宴没什么感觉,苏毓却挑起了眉头。
“怎么?”徐宴敏锐地觉察出苏毓的情绪,轻声地问。
苏毓盯着苏李氏掩藏不住雀跃的步伐,摇了摇头:“无事,就是觉得嫂子颇有些意思。”
徐宴眨了眨眼睛,也没有抬眸去看苏李氏。替苏毓将被风吹得纷乱的头发捋好,一开口很是知晓苏毓的心意:“院子我已经找好了。等苏家这边打好招呼,咱们便搬过去。”
苏毓看了他一眼,徐宴勾垂下眼帘,看不清神情。
其实搬出去也是好事,苏毓上回进宫一趟,看皇后的那副样子,隐约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虽说宫闱之事跟徐家离得很远,但跟苏家却不一定。不出意料,明年开春就该定下储君之位。苏贵妃膝下两子,三皇子是最热门的储君人选。
政斗苏毓并不是很懂,但徐家目前没必要趟这一趟浑水:“搬出去也好。”
徐宴听完笑了一声,将苏毓小心翼翼地拥入怀中。
小夫妻俩回到凌霄院,天色已经全黑了。乘风小屁娃子这一路的舟车劳顿,早就困乏。这般暖气一烘在身上,他人坐在软榻上还没说两句话,便趴在软枕旁边睡着了。苏毓让下人给他洗漱了一下,徐宴亲手将他抱到侧屋去,起身去了苏楠修的院子。
定国公府这边安静平和,未央宫里灯火通明。烛光照着人影剧烈的摇晃,仿佛此时殿中人的心境。
白皇后穿着单薄的亵衣端坐在床榻之上,头发披散,双目血红。她手里握着一沓厚厚的信件,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眼泪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滑下来,哇地一口血呕出来。身边的人跪了一地,关嬷嬷扑上去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白皇后,哭得都浑身发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