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休,我替你休!”苏恒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高挑健硕的身形与父亲相差无几,“你们这些糟污事儿我已经看腻了,就此一次斩个清楚!”
说着,他不管苏威又青又紫的脸,走到书桌边便奋笔疾书写起来。
老太太靠在苏毓的怀中,盯着苏恒终于是笑出来:“好!好!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孩子!”
她一边笑着一边脸色越来越晦暗,生气仿佛握不住的沙子,肉眼可见地流失。苏毓急得要命,一直催问仆从太医来了没有。这个时候窗外还在下雪,太医来得非常慢。府医施针也无法挽救老太君颓败下去的生命力。等到苏恒那边休书写好,老太君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
等苏恒走过来,看到老太太的模样,人都已经木了。
“念!”徐宴斩钉截铁的一个字惊醒了苏恒。
苏恒忙抓起休书便念了起来。
苏威终于动了,他走过来,听儿子一字一句地痛斥着白清乐的罪责,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随着苏恒最后一个字念完,老太太睁开眼睛:“恒儿,去拿你祖父的印鉴。”
“母亲,白氏她经此一事真的知错了……”苏威从未遭遇过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
苏老太君却不搭理他,只固执地看着苏恒的方向。
苏恒取来了苏家已逝老太爷的印鉴,盖上去。盖了印鉴的休书,苏恒面上闪过挣扎,还是拿着走到了苏老太君的窗前。苏老太君接过休书缓缓地读了一遍,笑了:“恒儿做得好……”
一声笑还没湮在嘴角,老太太便已经闭了眼睛。
苏威身子僵住,看着老太太,整个人都木了。不知何时姗姗来迟的太医进来,为时已晚。
休妻一事,没想到以苏老太君病逝结局。这边白清乐刚刚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立即一顶更大的帽子压在了她和苏威的身上。身为儿媳,气死苏老太君一事犹如枷锁锁在了她的身上。就连苏威想保她,都没有办法开口。苏恒亲自将休书递到她手中,白清乐都傻了。
“你父亲呢?”
她不愿接受这个结果,“我要见你父亲。”
“三日后,你搬离苏家吧。”苏恒垂着眼帘,连看一眼自己这生母都不愿意。
“恒儿,娘跟你说话听不见吗!我要见你爹!”
苏恒呲笑了一声,别的话也不多说,休书给到了,他人转身便离开了。
白清乐还有许多话没说,眼睁睁看着苏恒头也不回地走只觉得委屈得要命。她是犯了错,但也罪不至死吧?亲生儿子连看她一眼都不肯了么?
“苏恒!你的孝道呢!”白清乐起身追出去,怒斥道,“你还记得我是你娘吗!”
苏恒远去的脚步一顿。他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老太太去了,你好自为之。”
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劈在了白清乐的头上。她握着休书手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将这句话给消化下去。老太君死了?老太太居然死了……
苏家的事情以老太君被气死,白清乐被休弃结束。苏威对白清乐的诸多不忍显然遭遇了苦果。老太太一死,先不管苏家上下悲痛,他与苏恒的仕途也要因此暂停。三年丁忧,父子俩都逃脱不掉。本想着处置家事尽快回归朝堂,此时只能事与愿违。
国公府的事情并未影响到立储,立储之事照常进行。没有苏家人在场,乘风连上妆都不必。他只需要按照立储的礼仪按部就班,顺顺利利地成为了大历的第四代储君。
这一系列的事情让苏毓的心情复杂。老太太的死让苏毓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理智告诉苏毓,这不应该怪他们,但苏毓心中清楚,白清乐的事情被捅出来是事情的导火索。若非她们捅出了白清乐的事情,老太君也不会被气死……
徐宴看她这郁郁寡欢的模样,十分无奈:“这件事是必然的,避免不了。老太太的性子你心里清楚,轻易不会被人气死。会这般,不过是她早已经油尽灯枯。”
“但若是不捅出来,老太太至少还能活一段时日。”
徐宴无法辩驳,只能打开手臂抱着苏毓宽慰:“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做的,与你无关。”
事实上,依苏老太君的性子,居然会被气死是徐宴也没有想到的。毕竟白清乐的事情,不止是苏威父子知晓,从苏家上下对苏楠修的态度便可以看出来,老太太显然对白清乐的所作所为绝对是心知肚明的。徐宴不认老太太会在意白清乐,会被气死,主要在于苏威对白清乐的执迷不悟……
但这样的话说出口,未免冷血。他只是抱着苏毓,轻轻地拍了拍。
苏毓将脸埋在徐宴的怀中,许久,她吐出一口气:“罢了,既然已经做了,后悔也没有用。”她并非瞻前顾后的性子,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没有别的理由可以狡辩。
“老太太的事情,若是往后真到那一步,”苏毓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未免无耻,但也只能这样,“宴哥儿,还请你对大哥和楠修,手下留情。”
徐宴心口微微一怔,翕了翕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窗外的风吹得雪花漫天飞舞,所有的叹息也掩盖在风中。苏家老太太意外的去世,为白清乐的糟污事情画上一个句号。事情虽然结束,但苏家连带着徐家都没能过上一个好年。因着赶上了立储,老太太的丧事也办得十分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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