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苏毓与苏楠修面面相觑, 无声地等着。对于白清乐这个母亲, 苏楠修与苏毓一样, 从认亲至今都不太了解。白清乐对子女素来不大关心, 一心一意沉浸在自己的喜怒哀乐里。出了事会哀求孩子出手替她收拾烂摊子, 不出事, 从不会想起三个孩子。
“留下用个午膳再走吧?”白清乐走过来拽住苏恒的衣袖,扭头又看向苏毓和苏楠修,语带哀求,“娘就只剩你们三个了,留下陪娘吃个午膳?啊?”
苏恒的眉头拧起来,他盯着白清乐抓着自己袖子的地方,脸上差点控制不住露出厌弃的神情来。苏毓一看他这神情,连忙过来按住了苏恒的胳膊,顺势将他袖子从白清乐的手里拽出来。
苏恒一愣,偏头看向她。
苏毓扬起笑脸,淡淡地笑:“哥,咱们就在这里用过饭在走吧。”
“用一顿饭也不耽搁。既然过来了,也不差那么一会儿。大哥,”苏楠修也走过来劝道。说实话,白清乐的所作所为对苏楠修的冲击才是最大的。他原先就一直不解苏威对他诸多苛刻的原因,这一次事情被戳穿以后,他自然就懂了。无非是他的身世有问题,“咱们兄妹三人也许久没一起用饭了。”
关于身世,苏楠修有太多的疑问。他想问又不敢问。若是当真不是苏家的子嗣,他便没有脸面继续留在苏家。虽然问清楚对他没有好处,但苏楠修的傲气,让他对此事如鲠在喉。
苏恒看看弟弟妹妹,吐出一口气:“罢了,用罢午膳,我送你们回去。”
白清乐不管是谁劝住了苏恒,她只要苏恒愿意留下来便是。虽然白清乐嘴上说着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但事实上唯一叫她的母爱有点真情实感的就只有苏恒一个。会这样也无可厚非,一来苏恒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也是知晓她的事情最多的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替她擦屁股;二来如今能让她依靠的只有苏恒。白清乐并非看不懂,她比任何人都敏锐。三个孩子之中对她有孺慕之情还会管她的,只有苏恒。
“好好好,娘这就吩咐厨房做你们爱吃的。”白清乐擦了擦眼泪,忙转身去吩咐仆从。
苏恒看着她高兴的背影,只觉得一口恶气堵在了心口。
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居然是他的母亲。老太太因她去世,国公府因她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而闹出这些事情的白清乐本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毫无悔意,一心只有自己。
“我如今突然庆幸,你们没有在苏家长大。”苏恒笑得十足自嘲,“否则整日面对这些个糟污的事情,不晓得你们会长成什么模样。”
“哥……”苏毓不晓得如何安慰,“既然两人已经和离,这件事至此便已经结束了。”
苏恒确实盼着结束,但并不希望以这种方式结束。光老太君去世这一桩事,他永远不会原谅白清乐和苏威这一对自私自利的父母。
他抬起手,摸了摸苏毓的脸颊,顺势替苏毓将鬓角的碎发别至耳后。苏毓如今早已习惯了他这番举动,倒也坐着没动。苏恒盯着她看了许久,扭头又看看苏楠修,幽幽地吐出一口气:“罢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毓娘,楠修,不管外人往后说什么,你们都是我至亲之人。大哥总会护着你们的。”
苏毓身子微僵,顿了顿,也轻轻道:“这是自然,大哥永远是我的兄长。”
苏楠修没有说话,喉结滚动了两下,轻轻地应了一声。
兄妹三人坐了片刻。白清乐正好带着仆从小碎步从廊下回来。
不得不说,白清乐算是苏毓见过的人里头最心大的人了。出了那么大的事,她居然没事人一样,笑得毫无阴霾。不知带回了什么东西,一脸兴高采烈的献宝神情:“去的好不如去的巧,刚好娘过去,拿轰动枣泥儿糕出锅。午膳还有一会儿,先来尝尝点心?”
说着,她人就到近前来。身后的仆从将食盒打开,香甜的味道便飘了出来。
苏恒的脸色一瞬间铁青,苏楠修也不遑多让。
白清乐却好似未曾瞧见两人神情似的,亲自将点心端出来,张口便招呼兄妹三人吃。苏毓惊诧之余有些想笑,白清乐这脾性已经不止是没心没肺,可以算得上旁若无人的厚脸皮。毕竟两辈子见过的厚脸皮里,脸皮能厚到这个份上,她算是头一个。
三个人坐着没动,白清乐一个劲儿地招呼三人尝尝。就在苏恒差点又要翻脸之时,院子的门里慌慌张张冲进来一个仆从。那仆从顾不上通报,哒哒地踩着木阶上来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几人面前。
苏恒脸色一冷,蹙起眉头:“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
来人是别院的仆从,仆从跪在地上抬起头。慌张的视线在几人中扫视一圈,定在苏毓的身上:“姑奶奶!出事了!徐家刚才来人,说是乘风少爷回金陵的路上,船翻了!人没了!”
一句话落地,白清乐手中的玉著噹地一声砸在盘子上,几个人脸刷地就白了。
苏恒苏楠修两人霍地一声站起身,苏楠修更是扑过来揪住仆从的衣领,将人整个儿拎了起来:“再说一遍!说!乘风出了什么事,你再说一遍!”
仆从被提起来脸刷地就白了。
他吞了一口口水,不敢看主子的脸色,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刚才徐家来人说,送乘风少爷回金陵的船在过淮河之时碰上了礁石。一时不慎,连船带人整个都翻了。徐家一行人被浪卷走了,乘风少爷年纪太小,一个浪打过来,他人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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