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要不是今天情况紧急,她也舍不得把这么好的宝贝丸药给陆枕溪。
陆枕溪没想到她这般实诚, 半点不知居功,他有些动容地笑了下,淡道:“这般珍贵解药,说送人就送人,这亦是难得的善心,不管表妹怎么说,我心里照旧感激。”
他说完便起身,深深看沈迟意一眼:“以后表妹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大可来找我。”抬步出去了。
沈迟意终于得了机会,把那暗卫叫上来,紧张问道:“宁侍卫,你…如何会成了西戎奴隶?我那堂姐呢?她在哪里?”
宁侍卫二十六七,平日也是一英挺有神的青年,现下看他,神色却木愣愣的,仿佛才从地狱到人间,一时回不过神来,他身上伤痕累叠,有的疮口已经腐烂流脓,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他怔愣半晌,才找回了魂魄一般,双手捂着脸,潸然泪下:“是我,是我无能,辜负了五姑娘和堂姑娘的嘱托,我无颜面对五姑娘。”
沈迟意一颗心提了起来,越发慌急:“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侍卫哽咽道:“我这一路带着堂姑娘往登州走,谁料半路遇到了山匪,被他们裹挟着到了西戎,西戎那边战事未平,我们两人都被卷进了战事里,我被西戎骑兵胁迫着上了战场,最后又被卫世子的兵马俘虏,这一路都没有开口表明身份的机会…堂姑娘,堂姑娘…”
他重重顿了下,神色哀戚之极:“堂姑娘貌美,被那些西戎蛮子瞧中,几经辗转,被献给了西戎可汗的一位王子…”他额头抵在地上:“是我无能,才害的堂姑娘落到如此地步。”
沈迟意脸色发白,忍不住倒吸了口气。她简直无法想象那个娇柔多病的堂姐,究竟怎么在那些异族人手里活下来的。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沈迟意才张了张嘴,叹一声:“不怪你,堂姐她…”就算沈家全盛的时候,想在西戎找一个女子也并非易事,更何况如今人丁飘零,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宁侍卫张了张嘴,犹豫半晌:“五姑娘…您,怎么会成了瑞阳王侧妃?”
沈迟意疲惫地揉了揉额角,苦笑了下:“说来话长。”她说完不由顿了顿,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西戎王帐马上要派人来蜀中和谈,或许她可以趁此机会,把堂姐接回来?
虽然此事执行起来困难重重,但有希望总比没有的好,她念及此处,渐渐定下心神来。
……
军演出了这样的差错,卫谚自然少不了责罚负责此事的武将,几个敷衍塞责平日里光拿月俸不干事的,都被他趁此机会打发了出去,一场好好的军演倒成了整顿大会。
蜀中军演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卫谚定下军演的地方就在阵亡将士的坟冢附近,每年军演之后,卫谚都会率领将士去祭拜那些袍泽,这让他手下将士对他越发爱重。
卫谚脑子里本来转着的还是沈迟意赠给陆枕溪的那枚青玉丸,祭拜时也险些出了岔子,还是周钊在一旁提醒:“世子,该您上香了。”
卫谚这才反应过来,想到自己在那么多将士的坟冢前,想的居然是这等儿女私情,这让他心下惭然,从周钊手里接过三炷香,深深祭拜。
他目光掠过一排坟冢时,心中不觉一刺。
本来他和沈泽的阵营不同,官场上互有算计,这倒也是寻常事,但沈泽见他势大,为了除他,竟设下圈套,害他在战场上多有折损,不知失去了多少同寝同卧的袍泽。
他看着这一片片枯坟,想到这些日子被沈迟意牵动的心绪,不觉伸手捏了捏眉心。
这场军演祭拜完便散了,好些将领为这场军演忙碌许久,这会子终于放松下来,便叫上相熟的弟兄去酒楼快活。
有的人勾肩搭背地闲聊,卫谚隐约听见“世子…如今…还没有正妃…”“因为沈侧妃…世子和王爷颇是不对付…”
卫谚听的面色一沉,转头问周钊:“这群人说什么呢?”
周钊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半晌才道:“近来王爷和世子多有龃龉,便有人暗中揣测…揣测…”
卫谚不耐道:“你舌头被猫叼了?”
周钊不敢再吞吞吐吐,只得道:“说世子和王爷是为了沈侧妃,这才生了龃龉的。”
“胡言乱语!”卫谚面色一黑:“这起子人果然是太闲了,还有嚼舌根的心思,从明日起,每日给我加倍操练他们!”
之前被周钊说出他心悦沈迟意这句话,他已经十分别扭膈应了,不知道是哪个碎嘴子传的闲话,现在居然传的漫天都是,他心头涌上一股火气来,又是尴尬又是愤愤。
他揣着火气往前走了几步,恰好沈迟意正要上马车,他见到她那张俏生生的雪玉脸庞,今天因为她赠药给陆枕溪生的恼怒,祭拜亡将生出的郁愤,还有被这么多人知道思绪的别扭,这三件事在他心里横冲直撞,很快变成了一股无名怒火。
沈迟意踩了凳子,正要上车,就见卫谚面色不善地走了过来。
她疑惑道:“世子?”
卫谚扣住她手腕,强压着火气:“你为何要把那枚青玉丹给陆枕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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