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询当即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去城门那里,我派人送你回沈府。”
沈迟意长睫上落了一片雪花,她伸手拂去:“陆枕溪带兵偷袭,只要他一旦攻城成功,沈府难道就安全了吗?若他攻不进来,我便是去城门之上,自然也是无虞的。我躲在沈府和去城门,都是一个道理。”
卫询一向自诩巧言,此时也被她说的微怔。
沈迟意已经夺过旁边人手里的马缰,翻身上马:“别磨蹭了,快走。”
卫询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带着她去了城门。
沈迟意直接登上城墙高台,守城的周将军见着沈迟意来,不由怔了下,心下暗暗埋怨沈迟意添乱,面上还不得不行礼:“沈姑娘。”
沈迟意也顾不得大氅上的厚厚积雪,直接问道:“现在局势如何了?”
周将军下意识地回答道:“已挡住他们三次进攻。”
她往下扫了一眼,就见城下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杀喊声震天,她不免皱了皱眉:“为何把火把打的这般亮?这不妥吧?”
哪怕她是个门外汉,也知道这个简单的道理,如今陆枕溪是攻城,众人是守城,留在蓉城驻守的都是在蜀中参军多年的老兵,纵然黑灯瞎火,也能把路程部署熟记于胸,可以趁着天黑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但一样亮起灯火,他们精熟地形的优势就没用了。
周将军叹了口气:“不是咱们点的,是摄政王那边,令后排将士手持火把,照亮前路。”他面上有些忧虑,不过神色倒还镇定,转向卫询沉吟道:“摄政王此次攻的突然,咱们仓促防守,又失了精于地形的优势,虽然打退了对面几次进攻,但士气难免低迷。”
卫询干的都是斥候密探之类的活,正在思考怎么提升士气,就见沈迟意低头思忖片刻,忽然走到高台上的战鼓边,抽出鼓槌重重敲击起来。
作为一个和平年代出生的人,说实话,这等鲜血横流,残肢乱飞的战场她自然害怕,但此时此刻再怎么惊慌也无用,只能先镇定下来,把敌人赶出去是正经。
战鼓急促洪亮,节奏感极强,让人听了备受鼓舞,很多将士都是心神一振,下意识地抬眸望去,就见一个纤丽的身影站在高台之上,为他们重重击着战鼓。
不知有谁惊叫了声:“敲鼓的好像是…未来的沈王妃?”
此言一出,众将士当即反应过来,神色振奋地望向高台。
哪怕沈王妃和卫谚尚未成婚,但在蜀地所有人眼里,已经认定了她是未来王妃,她肯在紧要关头站出来敲击战鼓,就是为了表达和蜀中将士同进退之意,一时让军中上下都备受鼓舞。
在敌军阵地的陆枕溪也觉察到这番骚动,他默了片刻,缓缓抬眼看向高台之上的身影。
灯火通明中,沈迟意似有所感,遥遥一眼看了过来,两人竟然对视上了。
陆枕溪看着她的脸出神片刻,沈迟意直接移开了目光,一下一下击着战鼓。
等一节战鼓击完,士气果然提升了不少,周将军大为感激,向沈迟意抱拳道:“多谢沈姑娘。”
卫询目光在沈迟意脸上定了定,又掠过视线,缓缓分析局面:“便是提升士气,也只是暂时的,若是还由着他们点燃火把撑到天亮,只怕局面就要不利了。”
周将军脸色立刻凝重下来,重重一捶战鼓,恨声道:“若是风雪能再大些就好了!”他一按腰间佩剑,面色沉肃:“我已命人把城中余下的将士调来大半,若下半夜战事依然胶着,便得调集城中达官贵人的护卫守城了!”
卫询也是这个意思,现下远没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他缓缓颔首。
沈迟意在旁边一直三缄其口,激励士气的事儿她倒是可以做,但打仗她是绝对的门外汉,这时候必然不能贸然插口,影响卫询周将军等人的判断。
不过她听到周将军那句抱怨,忽然抬头看着天上的鹅毛大雪,心念一闪,隐约想起什么来。
她忙问周将军:“将军,这里可有熬金汤煮沸水的大锅?!”
周将军回道:“自然,守城少不了这些家伙。”
沈迟意面色一喜:“将军快命人多煮沸水,然后去城外四处扬洒,沸水越多越好!”
这吩咐有些莫名其妙,局势这般胶着,周将军也不愿白白浪费人力,有些犹豫地道:“这…”
沈迟意也不知道怎么跟古代人解释出众物理知识,要解释可太费时间了,忙道:“将军听我的吧。”
卫询也在一旁徐徐开口:“照她说的办。”
周将军想到沈迟意的种种神异之处,也不再犹豫,当即命人在城墙上架起数十口大锅煮水,又飞速向城门下泼洒。
这么一锅一锅的沸水浇下去,城门处立刻弥漫起大片白雾,能见度不足三尺,陆枕溪那边本来通明的火光,也在这大片白雾的笼罩之下,变成了朦胧星点的微光,再起不到照明的作用,让对面的军心为之一乱。
沈迟意沉声道:“结雾的时间不会太长,将军要做什么就赶快。”
周将军面色一喜,暂时顾不上向沈迟意道谢,忙命人传令下去,趁现在发起进攻!
这夜,沈迟意一直在城门上守着,直到城门的局势稳定下来,她才身心俱疲地回了沈府。
陆枕溪也是了得人物,本来偷袭占的就是一个‘快’字,他在蓉城外强攻三日,见攻不下来,也不再留恋,直接带兵回了主战场,继续和卫谚作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