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动作很缓慢,仿佛生怕幅度大一点,就会戳疼了他。
尹似槿指骨撑着下巴,任她摆弄自己的手,望着她颦眉认真的小模样,他瓷白的眉心徐徐舒开,眼底蕴着一圈又一圈暖色涟漪,轻轻的“嗯”了一声,仿佛是在原谅她先前的粗心大意。
荆梵音一边帮他清理伤口,一边悄悄抬点眼梢,瞧他脸色,见他神色还算温和,她就抖了抖胆,开始见缝插针地小小声嘀咕。
“其实补课很浪费时间的,效果奇差,还不如上课好好听。”
“我觉得一次考试不能代表什么,那些题目吧,我其实也都会……会那么一点……”
一想到那张七分数学试卷被尹似槿看见了,荆梵音就恨得咬牙,人生污点,人生污点!怎么就没有个什么记忆消除棒,让她啪一下,把尹似槿关于她那张七分试卷的记忆一下打没了呢。
荆梵音心里恨恨的,继续绞尽脑汁地说着。
“高一就补课还是太夸张了,哪有人高一就补课的,这让高二高三的学姐学长们面子往哪里摆,刚入学的学妹都这么拼命了,那他们还怎么塑造勤奋刻苦的好榜样!”
“抢学长学姐们的表现机会,是既没眼色又没品的行为,不合适,不合适。”
“要说学习这件事吧,就应该循序渐进,操之过急反而事倍功半。”
再偷瞧一眼尹似槿,好像不为所动。
荆梵音继续努力。
“而且有了一次失败的敲打,会努力的人,总会自己奋发图强起来的,不会努力的人,再怎么补课也是于事无补啊。”
荆梵音长睫一扑,极其乖巧地冲尹似槿微笑,“哥哥,你说,对吧?”
空气相当安静。
荆梵音笑得脸都快僵了,尹似槿仍是指骨撑下颌,微歪脑袋,似笑非笑看着她,精致的脸上神色平静宁和,没出声。
气氛,很尴尬。
荆梵音快撑不住了。
门外忽然又响起欢脱激昂的叩门,以及步微生死不罢休的叫嚷。
“似槿,你和小金丝雀妹妹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还把门关起来,快开门快开门,我要给小金丝雀妹妹补课了!”
一听见补课,荆梵音呼吸倏然一滞,她手小幅度颤了颤,镊子夹住的消毒棉球,不小心就在尹似槿手背伤口上,戳重了点。
荆梵音一慌,唯恐又弄疼尹似槿,忙鼓起腮帮子,不停往他伤口上吹气,嘴里念念叨叨,“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荆梵音卖力吹了会儿,没听见对面的吃痛声,倒是听见了一阵低低的笑,她一抬头,就见尹似槿浅眸半敛,薄唇上翘,笑得眼底尽是星芒,满面的温柔色。
荆梵音微微怔住。
这时,门外又传来蔓姨的反驳声。
“步小少爷,请您注意措辞。阿梵虽然还在上学,但到底也是大姑娘了,禁不住您这样诋毁名声。更何况我家少爷跟您还是好友,请您不要再随意胡猜少爷与阿梵的兄妹关系。”
门外一下噤了声。
将蔓姨的反驳尽收耳中,荆梵音瞬间觉得蔓姨很英勇,忍不住好奇往门口看。
尹似槿见她扭着脑袋,双目炯炯,仿佛要把门看出个洞,他抿着笑,被她握着的手,指尖一动,在她手心轻挠了挠。
荆梵音手心被挠得痒痒,回过神,扭头看向尹似槿,就听他声音很清懒:“梵音再不快点,微生那张嘴,能编排到我们孩子生出来。”
少年侧颜染光,睫尖似乎都跳跃着金色光粒,鲜红的薄唇唇角微勾,松散又从容优雅的姿态,温润眸光尽笼在她身上,没有一丝余光泄露出去。
荆梵音:“……”
脸唰得红透。
她立马低头,撤了消毒棉球,拿起干净的纱布,闷不吭声,一圈一圈地往尹似槿手上缠,也不管缠得好不好看,大抵就那么个意思。
缠了大概三四圈,最后动作麻利地在他手心打了个蝴蝶结,结一打好,荆梵音立马收回手。
俩儿爪子缩着,稍稍搭桌沿,她坐姿端正,目光朝下,梗着脖子说:“包好了。”
尹似槿眉梢微微动了下,看她会儿,目光才挪开,将手收回,看着掌心的白色蝴蝶结,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嗯”了声。
尾音清幽,似把细钩子,悄悄勾着人心往上提,又像幼猫尾巴,撩拨地在心尖上一挠。
荆梵音脖子继续往下折,下巴都快要抵到自己胸口了。
让人燥热的安静过去了会儿。
才听见尹似槿一扬声道:“微生,进来吧。”
尹似槿话音都还没落下,荆梵音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拧开了。
“似槿,你们可终于办完事了,害我在外面站了那么久,都差点睡着了。”
步微生走进来,一边说,还一边还似模似样地打了个哈欠。
走到尹似槿身边,他蹲下身子,像只大金毛,一手挡在嘴边,眼睛偷偷朝门口看,悄声对尹似槿抱怨说:“你们家佣人也太古板了,我随便说句话都要被教育。”
尹似槿受伤的手搁在桌上虚握,另一手曲在腿上,他侧目垂眸,看向身旁蹲着的步微生,和风细雨般温柔一笑。
“蔓梅是看着梵音长大的,说是梵音半个母亲都不为过。以后你说话也收敛一点,梵音脸皮薄,你别吓着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