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陈易之,白小雨还没有见过。
她小心地撩开裤脚,把金创药散在伤处。
疼得她头皮一麻,“嘶……”这酸爽。
陈寻背影动了动,却没有转过来。
白小雨放下裤脚,“我抹好了。”
陈寻才转过身来,白小雨抬头看陈寻的脸色,白中透出一点红润,“公子可是觉得好了些?”
陈寻对上她关切的目光,斟酌了片刻,垂下眼帘,道:“周家小姐既是助我,落入了水潭,这孤男寡女身处林中已是多有不便,若是……周小姐名节有所……陈某难辞其咎……”
白小雨打定主意,顺势道:“既然如此,为了保全我的名节,公子不若娶了我吧?”
陈寻见她目光澄澈,不像作假,蹙眉道:“婚姻大事,关系小姐终生,岂可儿戏。”
白小雨反问道:“你不愿意?”
陈寻本想说,不过两次攀谈,何谈愿意,可是望着白小雨的眼睛却说不出口。
白小雨再接再厉,继续道:“那就是也不是不愿意。嫁娶之事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多少举案齐眉的夫妻是在婚后才逐渐熟识起来的。”她叹了一口气,“我业已及笄多年,却被陈家退了婚,已是声誉受损,若是经过此番变故,陈公子还不愿娶我,那我只有去绞了头发当姑子!”
陈寻见她说得坚决,徐徐道:“小姐可知我素有心疾,早年大夫便说我活不过弱冠,如今虽是弱冠,可是尚不知天命。”
白小雨抬头说:“我不在乎。公子既与我有缘,我便信这段缘。”化神之劫说不定就是这么解了!
越是细想,白小雨越觉得有道理。
陈易之生而为神,这一段缘是为了了却凡缘,而白新亭魂飞魄散,被陈易之结魂而来,必是这因果。
陈寻看过她一眼,却没有答话。
两人沉默地坐着,白小雨抱着伤腿,靠着一棵大树,眯眼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面前的火堆仍旧升起缕缕白烟,火堆旁还新添了不少碎木枯枝。
天光犹亮,可是已非日中,她这一眯估计得有一个时辰。
陈寻见白小雨醒来,开口道:“此处断崖之下,恐怕来人难以察觉,这往下游处去有山坡往上,该是可以回到林场。”
白小雨扶着树干站了起来,“事不宜迟,趁着这会儿天未黑,我们此际便动身罢。”大晚上森林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蛇虫鼠蚁,凡人血肉之躯还是得苟着。
陈寻见她动作,“你的腿可以爬山吗?”
白小雨动了动小腿,血好像已经止住了,有些疼,但是可以忍受,“不妨碍。”
陈寻闻言也站了起来,将他身旁的一截断木递给了白小雨。
这断木有半人高,手握住的一端已经被石子打磨平整了。
这似乎就是给她特意准备的,白小雨接过断木,“谢谢。”
陈寻在前面引路,他走得不快,白小雨杵着断木拖着伤腿也能跟上。
两人沿着河流走了一小会儿,白小雨看见左侧确实出现了一条上坡的道路。
经过一棵大树的时候,陈寻利落地撕下衣袍下摆,在树干上系了一个结,留下记号。
两人沿着陡坡往上走。白小雨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石头,稳住身形往坡上走。
这地上有些苔藓,白小雨得费很大劲,才能杵着木棍往上走。
小腿是真的开始痛了。
爬了好一会儿,郁郁葱葱的林地仍然看不到头,白小雨痛得额头上冒汗。
她脚底一滑,摔到了地上,脸都埋进了土里。
陈寻听到声响,回头看她,先是露出了愕然的表情,然后迅速地拉白小雨起来,见她小腿伤处又浸出点点血迹。
他蹙眉道:“你……腿脚实在不便,我背你。”
白小雨拍了拍脸上的土,想到这陈寻素有心疾,身子板好像不咋地,有些犹豫:“还是我自己走吧,你也受了伤。”
陈寻走到白小雨身后,站的比她矮了些,“无碍,若是天黑前走不出去,这林子里有狼,恐有性命之忧。”
白小雨一听这话,求生欲占了上风,立刻乖觉地去攀他的背。
陈寻把她背了起来。白小雨脸颊贴着他的耳朵,有些脸热,只能说:“谢谢你。”
陈寻走得也不快,他确实受了伤。
两人摇摇晃晃地往坡上走。
白小雨猛地觉得心中悲凉。
她,一个已入渡劫期的修士。
他,一个叱咤风云的神魔。
竟然在她化神之劫的幻梦里,落魄到吃土。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白小雨叹了一口气。
陈寻微微地把她往上托了托,“你的腿若是疼得厉害,不若再用些金创药。”
白小雨闷声道:“不用。”那酸爽还是算了。
头顺势趴到了在陈寻肩膀上,鼻尖闻到他身上的药香,还有一股熟悉的隐隐薄荷沉香,像是她在陈易之身上闻到过的一样。
她张了张嘴,却问道:“你的马匹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何会无故发狂?”
陈寻似乎轻笑了一声,“昔年宫中御医断言,我活不过弱冠,博远侯便没有立我为侯府世子。如今拖着这具病体,却是过了弱冠。奔马发狂,你认为是何故?”
白小雨没想到陈寻这么开门见山,嗫嚅道:“原来如此。”她顿了顿,又问:“那你想要袭爵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