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二人沏好茶,往廊前去,那门扉却被合上了。
四下无人,太子连一个随从都未带来。
二人对望一眼,只能捧着茶站桩似的,守在门口。
房门内白氏小雨捧着白玉盅递到公子易眼前。
公子易接过,玉盅内是捣碎的花泥,鲜红耀目。
白氏小雨又将一支竹笔递给他,“易哥哥,给我染指甲,好不好?”
她伸出一双白玉无瑕似的手,摆到桌前。
公子易见她言笑晏晏,说了一声:“胡闹。”却真的提起竹笔,将花泥染在她指甲上。
他垂眼目光落在她圆润的指甲盖上,描得细致,不见半分旖旎轻慢,却如工笔描摹山水。
白氏小雨轻轻往新染的手指吹气。
“易哥哥,这府苑既已是太子府,我是不是不必拘在这小小一阕了?”
公子易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戏谑,是在说笑。
却听她又道:“易哥哥,后日便是我生辰,那一日可否求个恩典?”
公子易停下手中动作,“所为何事?”
“我想出去走走。”顿了顿又补充道,“戴上帷帽亦可。”
公子易见她眼含祈求,挑眉笑道:“我还如何信你?我救你一命不过是因你曾救我一命,可你既不惜命,我如何信你?”
白氏小雨:“愿赌服输,输了就输了,小雨也明白过了,既然易哥哥费劲心机想留我一命,我便不死罢,你既已成殿下,陛下之日想来也不远了,若你成了一国之君,那我就自由了。”
第65章
公子易放下手中竹笔,“你若是真这么想,待你生辰当日,这府苑之中你尽可来去。”
白氏小雨笑了起来,“说话算数。”
公子易:“你若说话算数,我便说话算数。”
白氏小雨看了看新染的指甲,满意道:“人人皆说殿下府苑美姬无数,却金屋藏娇,有一贵妾藏于府苑,久不见人,又说殿下爱贵妾,视若珍宝,我看果是不假。”
公子易蹙眉道:“你从何处听来这些闲言碎语?”
她眨了眨眼,“易哥哥,兴师动众地将我从先前的小院移到太子府衙,途中便听说了这些话。”她说话间便又凑得近了些,两人本是并排而坐,她垂下的青丝就落到了公子易的颈窝处。
公子易只觉鼻尖萦绕一股清新暖香,熟悉如故。
那落在颈窝处的发丝冰凉一点,他适才回过神来,身子不觉往后退了退。
白氏小雨目光自他微红的耳尖掠过,笑着退回了原位,“易哥哥,果然是个痴儿。”
她说罢又去把玩薄红的手指尖。
公子易看她神色,缓缓道:“你昨日就是因此而不快?”
白氏小雨吹了吹未干的花泥,“不是。”
公子易见她眼神并不看过来,心中已是明白了大半。
虽然将她藏于闹市,是为救她性命。
即便无生人见过她的样貌,可流言蜚语日甚,他才将她移入了太子府苑。
先帝除白氏,新帝即位,白氏孤女,恐怕也难逃一死。
可是若是真如她所愿,将她送往别处,隐姓埋名。
又有何不可。
公子易心中一沉,却不愿再往下细想。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门外两个侍女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沏一壶新茶来。”他吩咐道。
两个侍婢称是。
饮过一杯热茶,太子殿下便走了。
梳洗过后,雪寻站在铜镜前替白氏小雨解下了发髻和发间的玉钗。
贵人甚美。
可惜,殿下却没有留下来。
待到贵人躺下后,雪寻吹熄了房中的烛台。
问柳见她出来,才把窗棂掩上,在她身后合上了房门。
问柳跑到院门处推了推,果然锁住了。
两人回到了殿后的粗使房,雪寻取了被褥,去屋中值夜。
到了后半夜,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直到更鼓响过五声,雪寻才猛地惊醒过来。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她起身去看床帐里躺着的白氏小雨。
可是她俯身一看,床帐中竟然已是空空如也。
雪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她立刻点亮了屋中所有的烛台,霎时灯火通明,可屋中除她以外,再无别人。
雪寻后背冷涔涔满是细汗。
不行,还不能让人觉出差错。
一念至此,她飞快地吹灭了所有的烛火,匆匆到庭院中,殿后小厨房各处去寻,仍旧没有贵人的身影。
问柳还在安睡。
雪寻没有叫醒她,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推那锁住的院门。
竟然推开了。
此刻还未天明,这锁为何会开?
雪寻不及多想,一脚迈出小院,四下查看。
她不敢声张,只能寻着来时的路去找。
行到近处,她看清了湖边立着的一个身影。
“贵人!”她轻声呼喊了一声,脚步飞快地走到了她身旁。
贵人默然而立,似乎是在看湖中莲叶。
雪寻又唤了一声:“贵人。”
贵人才转过脸来看她,额头眉心上一瞬之间似有金光闪过。
雪寻抬手揉了揉眼,再一眼望去,贵人额头上只有那道红疤。
果然是方才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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