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身体不是男人的对手,但灵魂是!”
“想要获取平等的地位,平等的资源,而不是成为男人附庸物,让男人左右你的思想你的行动,我们女人必须赢得选举!”
商场门口的小广场,台上致辞的女人发表完演说,下面响起热烈的掌声,大部分来自于在场的女性。
女候选人退下来时,男性候选人立即上前与她握手,他身着简陋衣服但竖了立领,营造出衣冠楚楚气质,脸上满是包容政见的笑意。
“谷博士,你说得太好了!”
女候选人回握,却一句话都没说。
现在大府街区收容的人口里,男性多余女性,这还是曾经的博物馆保护区专门庇护女性的结果。
按照女候选人谷博士的演讲公开所说,城市受灾与外界隔绝时期,形成弱肉强食环境,女性在过程中大量死亡,是造就男女比例悬殊的主要原因。
博物馆保护区的巨人最终因庇护人类女性而死亡,这让人类感恩戴德,所以她竞选的最大筹码,也是她的承诺,避免博物馆保护区的悲剧再次发生,她当选后会主持有效的“巨人接触”项目,并且据说她已得到大府巨人唯一接触的使者的支持,预见未来她会在两个文明合作之路上大展拳脚。
对于人类来说,最好的结果,无外乎能从此走上在巨人庇护下繁衍生息的道路。
以谷博士领头,针对犹如诺亚方舟的小型保护区制定的管理发展方案,神似动物园饲养大熊猫,也被称为“大熊猫生存法”,不过大熊猫已不是从前的大熊猫,而是是曾经的饲养员,人类自己。
人们无比渴望将“饲养员”这根接力棒,交到巨人手里。
但在交接之前,人们必须自己承担起饲养员的责任。
如,固定而频繁的体检,按照身体素质分配相应的营养餐,再结合年龄、心理类型、曾经的社会身份与社会关系,分配住宿带。
这都是女候选人谷博士推动的街区人口管理条例。
她最主要的竞争者,那名男性候选人,曾是和平时期区政府的工作人员,深谙民心管理那一套,日常走街窜巷,展现如同居委会大妈的亲和力,用平民化的语言,宣传自己的理念。
但在街区现几千人口的素质管理上,男性候选人从来没有提出强有力的观念,相反,据说他当选后,会采取“自由养民”的政策,让人们自行发展。
相比之下,女竞选者谷雁卉就格外强势,张嘴就是“统一行事”“不许搞特殊”,她还呼吁大力发展科学与宗教,按男人的话说——“这婆娘成天想着化学阉割我们”,所以谷雁卉在男性群体中,预见得票率并不高。
但她对当选志在必得,似乎也不在乎他们手中的票,不下一次向委员会提议对男性居民实施铁腕管理手段。
导火索是从强奸犯的一次行刑开始的。
大府居住区主要分为两个居住带,商场和核工业地质局家属楼,住在家属楼的都是以家为单位行动的人群,单身人士则居住商场,除此之外,还有部分人散落居住建筑的旮旯缝隙里,试图逃避自治委员会的管理,比如每日必须参与的强身健体训练,街区义务劳动等等。
大府街区在地球上来看虽小,但它容纳的几千号人却不是省油的灯。
其中一名男性“流民”袭击了义务劳动后夜归的“家庭区”妇女,但闹得不大,因为那名妇女的丈夫私下和强奸犯达成和解,
这让自治委员会的女性成员大为光火。
按照大府保护区治安规定,居民可以使用任何手段,当场处死强奸者,并且事后不负刑事责任。
那名男性流民被押出藏身的地下室,一路不停叫着“我没有碰她”“她老公能证明”“老子女人多得是”,众人一见,这人模样确实不差,穿着打扮更是一身名牌,虽然衣襟揉乱得不成样,有眼力的就知晓,哪家富二代沦落此地了,倒是看不出是采花的。
众人不知道的是,人给押进自治委员会进行阉割,审讯的问了他几句,这人本性暴露。
“她老公都不在意,要让她出来当婊子,你们介意你们怎么不代替她?”
一箱酒哐当放地上,揭示了这人侵占集体资源,在地下车库私囤大量烟酒的违规行为,而这些物品,都是自治委员会刚成立没多久,特意从街区所有资源里挑拣出来,禁止居民触碰的成瘾性物品。
那人瞪着一排执行人,“你们不要的东西,我拿了又怎样?有的人就不想长命百岁就想早点死,你们管得完吗?”
说这话时,这人又是呵欠又是流泪的,某种瘾犯了,受害者的老公与他臭味相投,缄口就是受了他的烟酒贿赂。
坐落在巷子里的矮房子,老旧窗户能时不时传出里面的动静,就听男人声音扯高到天际,隔老远都能听见——
“谷雁卉——谷雁卉——你生儿子没屁眼!——你这个死八婆——批厚欠人操的——”
喧哗里,执行人低声问:“树那边有反应吗?”
“没有。”
“那就是允许的,动手吧。”
那日行刑的惨叫声,让天上都聚集乌云,漂浮在街区所有男性居民的头顶。
商场一楼地面,耸立着火车车厢般的箱房,一眼望去,少说也有两叁百个房间,人们只用了半个月时间,从附近建筑群拆解建材建造了这里。
箱房供给单身,没有家庭的人居住。
临近竞选之日,谷雁卉的竞选团队日日在这里聚集。
“奶奶,我是人类学家也是心理学家,预估不会错的,侯是个没担当的人。”
“以侯的性格,他不可能坚持到现在,他身后那帮人不是吃素的,一旦让侯竞选成功,我们女的到时候处境不堪想象。”
“奶奶,你是最早进入这儿的,说起来巨人认可的其实是你。”往旁边瞟了眼,“侯他们一家都是你带进来的,他们也尊敬你,要是你肯投我一票,很多男的都会打消疑问,跟着你投票的。”
“阳极必阴,阴极必阳,男人怎么可能任你打压。”老太边嘀咕边应承了她。
然后谷雁卉又转向老太身边烤炭火的女人。
“和巨人取得沟通联系,还得靠你。”
“向日葵。”女人回答。
谷雁卉一愣,“我知道那片花地是他种给你的,但开路得从那儿过,必须要铲平,你要理解和支持委员会的工作。”见女人还是一贯地不理睬,心高气傲的她有点不悦了,他们填平那块路面的时候,巨人都没有反应,可见也是默许他们的开拓行为。
“我相信你可以理解,你是个现实的人,不会像个小姑娘似的,以为这儿所有东西都归你,别人一样都碰不得,我说得对吗?”
看她还是不吭声,谷雁卉不得不说:“好吧,我答应,我当选后,街心背后的那块地会找个名义拨给你。”
“你的随身刀现在就可以归还你,但枪不行,违禁品仓库最深的地方锁着,谁也拿不到。”
女人这才从炉子边起身,跟谷雁卉去了外面。
“这次看来我们赢定了,博物馆的事不会重演,开心了点吗?”谷雁卉吐着烟圈看向对面的楼房。
那曾经是栋写字楼,如今盘踞着多户人家,以及男候选人的支持者,谷雁卉的反对者。
“没想到我俩会在‘男人的事’上达成共识,我那套‘大熊猫理论’,里面的‘大熊猫’,其实是指我们女人,说我们圈地自萌也好,甘当奴隶也罢,想要不灭绝,没第二条路可走,只有抱紧巨人大腿。”
“那些男的,打心底看不起巨人,他们对没有亲眼见证的事物,是没有敬畏心的,也不想想,这儿连无毒的空气,都是巨人给的,他们怎么不停止呼吸呢?到头来还不是靠我们女的去抱大腿,他们才能活着。”
“男人就是祸害,博物馆混进一个男的,就搞死那么多人,这次绝对不能再让男人拿到话语权。”
这般偏激的话,自然平日是从“理性与柔情并重”的谷博士口中听不到的,可见二人私下没少“交流”。
谷雁卉转过身,倚着空地的围栏,望向更高的商场背面大楼,眼前烟雾遮罩,视线迷蒙,不知她到底看往了哪里。
“你真不应该下来,人间太苦了。”
“这不是最苦的。”
“那什么是?”
谷雁卉手中的烟被拿走,在地面掐灭,谨慎地拿纸巾包裹住,再揣进兜里。
“禁烟令是你下的,马上就要竞选了,不能这时候被人拿住把柄。”
“还好,制定规则时我留了一手,被发现也就只在训练馆加练一天而已,抽烟可以解压,我这儿还有,你试试?”谷雁卉说着就往兜里掏烟,但又停住,睇视着她,“还是算了,你也不适合抽烟。”
眼前人长着柔软温和的脸,乍然看上去挺清纯的,一双大眼在说话时目光坚毅,显得有情有义,可这都是假面目,这人比谁现实,果不其然,就听她开口——
“再不下来,这儿都得给你们瓜分完了,那我得什么?付出却没有回报,这才是最苦的,我不想再经历这种事了。”
这话却听得谷雁卉格外顺心,勇于面对欲望,人从这里才开始变得真实。
“吕虹,你的行为在心理学上有一个原型,叫‘嫦娥’——抛下男人追随欲望的女人。”
吕虹笑了笑,“我没得到过,怎么叫抛下?”
“他为你建了一个保护区,这还不叫得到?”
“我比较想要人。”
“那就别想了,他们突然出现,也意味着他们会突然消失,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现在所做是白费功夫,第一入侵者——第二入侵者——人类,并没达成稳定的叁边关系,这就是证明,日后情况还有得变。”
“刘同贵之前说过,他们可能不是为我们而来,他们的出现,跟半年后八爪鱼出现有关联的可能性更大,我们无法知晓这种可能性是什么而已。”
“但没办法,我们不预先遏制住内部混乱,再像之前防空洞,博物馆那样内耗,等不到水落石出那天,人就先自灭了。”
说这话时,谷雁卉脸上有深深的疲倦。
“对了,还没问你,我们什么时候能上去见他?”
吕虹没有回答。
谷雁卉嗤笑,“你该不会还在担心我抢他吧?”
她揽住吕虹的肩,像两个相依为命的人。
“见到他,我最想问他,为什么是郭钰?”
“我发小是个娇生惯养的人,本性并不坏,刘同贵说,她是当时在场最没用处的人,这就是她的死因?我大概一辈子都接受不了这个理由。”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我想不通的事,比起谁该死,我更倾向于接受,那晚当时在场的人都该死,你,我,刘同贵,我们都有几率死亡,但我们死期没到。”谷雁卉眼里闪过狡黠,“包括他。”
“我还记得你说这儿死过一个巨人,说的就是他吧?”
吕虹想了会儿,才想起当初为了应付交差,胡诌过羽衣的来历,说常去的地方有巨人陨落,满地碎片。
她打了个冷颤,表情立即慌了。
谷雁卉却安抚性地揉她肩膀,“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说,你这样不尊敬他,都没事,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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