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ΑíPó㈠⑧.cóм 湖泊
    记者被拦截在山下,不甘的脸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
    当警察和几个官员模样的人也被抛在他们后面,吕虹转过头,问开车的人:“我们这是要去哪?”
    “山顶。”接她的研究院那人回复。
    这是一片风景优美的山林,半山腰有疑似人工建造的湖泊,到了山顶,绿景掩映的玻璃房像几何巨兽折射锐利的光。
    那种国外秘密基地的实验室,想不到在这风景区,见到了。
    “本来是一片整山,政府计划铲平后修建养老村巨人降临那年突然冒出的湖,山截成两段,养老村没戏了,研究院接手了封山,育林外面的人都以为政府在种菌子,都没关注过现在想上来却上不来,所以他们肯定很纳闷。”
    “怎么可能让他们上来?记者也就算了,那些疾控的,动不动就‘拯救病毒’‘拯救病毒’,随意侵犯隐私权,可惜这儿他们说了也不算刚闹得最凶的就是他们。”
    “只有搜救队是我们的人研究院也只有我们生物所是独立的基地一直由罗教授在负责,不用我介绍罗教授吧?”研究院的人一路介绍到入口。
    罗教授,当年正式主持使者计划的生物学家。
    吕虹做课题,不得不重温这段历史,巨细靡遗,全方位了解,当时她就在论文里称这位罗教授:把余溪送上祭坛的人。
    助手给她改了一个字:送上神坛的人。
    意思就面目全非。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刘副院长吩咐过,进去之前解答完你的所有疑问,进去之后,就要开始做事了。”
    这已经触到研究院的核心项目了吧?像她助手那类研究员都算不上的,就没权限知道这些,不然早就在她面前大提特提了。
    吕虹摇摇头,跟着进入玻璃房。
    似乎是他逃走的那家医院和这片山在一个线路上,他被迫闯上山。
    身影在树林中急速穿梭,已经有无数人见过他,多部记录仪拍下他的身影。
    他看上去惊慌失措,如同那些叫他名字的人是索命鬼,抓住他就要勾走魂魄,粉碎肉身。
    可那些野外搜救人员,是专门来救他,引导他走出茫茫山林的。
    他还攻击过人,掰住低处的树枝躲在高处,等到人们靠近了他最新的足迹,长长的树枝就成为弓弩,狠狠抽在人身上,一连抽翻叁个搜救队员。
    在前方不断传回的消息里,他陷入了困兽般的疯癫与暴躁,搜救队已取得同意使用麻醉枪。
    现在包围圈缩小到湖泊一带。
    那儿地势开阔,遮挡物少,天上地下都是研究院的眼睛。
    湖泊的浅滩边,白色沙石上,走出犹如垂死老马的摇晃身形,他逃进山里后,一直没吃东西,尽管搜救队到处给他布置了食物。
    他可能是口渴,接近了湖水,也接近了湖泊之上各种记录仪。
    “吕竹。”湖边联络站的扩音器,传出带着哭音的女声。
    肩膀耷拉着的人没有停下迈进湖里的步伐。
    吕虹那时就站在吕竹小女友身后,她的个头是屏幕前那堆人里最矮的,理所当然被挤在后面。
    但无碍她看到屏幕里,渐渐放大的吕竹清晰状况时,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这还是她走之前,见到的那个阳光大男孩吗?
    他就像被遗弃了很久的流浪狗,衣服被划得七零八落,面部肿胀,肉眼可见每个身体部位都有血迹渗出。
    “吕竹,是我我是叶小茂”女孩尝试唤醒男友,让他别做无谓抵抗,允许搜救队员接近他。
    但吕竹仿佛没听到,沉沉地迈动步伐,湖水已经来到他的膝盖。
    “你们快去啊,他想自杀!”女孩叫嚷着,哀求屏幕前围观的大人,“他现在没力气了!你们快去拖他上来!”
    可那群观察家们习惯了幕后作业,格外冷静,衬托得激动的人格格不入,就像一只热带猴子出现在寒冷北极,周围都是企鹅冷冷的目光。
    刘同贵忙着指挥人拦住山下的记者,被她打断几次,脸上露出不悦,当他交代完电话那头,属于学者的那种冰冷腔调就响起:“搜救队有自己的方法,急什么?”
    “湖的深度有限,朝一边倾斜,会点水的都淹不死。”
    “我让你来,是请你让他放下戒备,好让人营救他,不是让你来指挥这儿的人怎么做。”
    外加鄙夷的眼神,让女孩一时接不上话,犹如哑了嘴巴。
    等她反应过来,脸上又露出倔强不服输的表情,冲到话筒前,展开声情并茂地演讲——
    “吕竹,我让人给你做的汉堡,你吃了吗?就挂在树上。”
    “吕竹,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接近你,他们是来救你的啊!”
    “咱们说好的,要一起毕业,一起上大学,你忘了吗?”
    “还有刘之恒,他不能上山来看你,但他也在等你回学校,还有你妈妈——她来了,她就在山上!”
    后面的吕虹目光一锐,狠狠剐在前面女孩的背上,又很快转开,回到多画面屏幕。
    湖水已经淹到吕竹胸口,他就没停下来过。
    周围人的无动于衷让吕虹干脆闭上眼。
    她养的那孩子,天性乐观,没理由寻死,可当看到他小女友把各种筹码搬出来了,他还是执意往水中走,仿佛湖水中心有什么宝藏在吸引他坚定不移而去,她的手开始抖起来,嘴唇也在抖,不禁把手握成拳用牙齿咬住,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会游泳吗?她并不记得有替他报过相关培训班
    这个蠢货,他没想过他要自杀成功,不就坐实了他投毒的罪名吗?
    投毒吕虹浑身一个激灵,当看到记录仪里吕竹的样子,有过大污染环境生存经验的她就隐隐觉得不对,他的样子,怎么都像——
    “刘同贵。”吕虹穿插进人群,但没容她说下去。
    刘同贵对湖边下了命令——
    “去救人。”
    湖泊面积不算大,但也不小,搜救队员跳进湖里,找人都找了好一会儿,让时间度秒如年。
    人是自己浮起来的,可等搜救队员围上去,又遭到激烈反抗,竟有搜救队员被吕竹当场打昏过去,浮尸一样飘走那暴怒的模样,好像跟这些营救他的人有深仇大恨。
    “吕竹。”扩音器里的声音随着湖水涟漪泛入中心,那是语调缓慢的磁性女音,有着历经风霜后的成熟稳重。
    “是你干的吗?”
    声音并不老成,就像刺眼的艳阳和至柔的湖泊孕育出生命,而那生命灿烂如湖上彩虹,温柔如幽风花香。
    湖中暴走的人掀翻最后一名搜救队员,蛟龙般潜入湖水,隐没身形。
    没有应答,那声音又继续说:“我觉得不是你。”
    “我感觉你生病了。”
    “小竹,我去找过你的亲生父母。”
    身形跃出水面,赤裸的结实臂膀犹如鱼鳍,快速划向对岸。
    “他们可能已经不存在了我已经尽力了。”声音里有着淡淡的惭愧。
    这就是消失的她这段时间去做的事?为他寻找亲生父母?
    一向吝于情感表达的她,仿佛想要说的是:我也是关心你的。
    颀长身躯登录,直立起来,望向山顶方向,湿哒哒的半长发下,眼眸泛起激动。
    他动了一下嘴。
    那是在唤扩音器里的女人——妈妈。
    然后他跃进树林,再度进入监控盲区。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狂奔在山道上。
    那条路并不是正常的道路,后面跟的人看见两人极限运动员般连跳几跳跃障碍的背影,无法和他们半小时前的面貌联想到一堆去。
    “小红——小红——”稍后的那个人叫着最前面那道身影的名字。
    半山腰的搜救队早就接到山顶的通知,截住两人,让他们穿上防护服,共同进入吕竹登陆的树林。
    搜救队已经找到吕竹,就在入林后十分钟路程的地方。
    他正蜷缩身体,盘在树下的软草之上,沉睡香甜,雪白的身体就像刚剥下胞衣,不见伤痕,周围都是吃剩的食物残渣。
    “饿了,肯吃东西了,才消停——要早点肯吃,也不至于打伤我们这么多人!”
    “现在的小孩力气真他妈大,据说才十七岁等等,是他吗?他的身体——”
    搜救队员被一双手排开,小个子一马当先冲到蜷缩的人体面前,刚伸出手,有人就在背后喊:
    “小红,别碰他。”
    他毫无防备的睡姿,是在等着被人发现。
    当他睁开眼,神情并无之前的暴戾之色,有的只是做错事后的无措,按照一圈包围住他的人指示,垂头丧气爬起来。
    辐射探测仪伸到他面前,对着他直立的身体扫了一遍又一遍,他的眼神更无措了,不断看向人群中的某个地方。
    那个地方,吕虹正和刘同贵窃窃私语。
    初步检测结果递上来时,吕虹把头扭到一边。
    刘同贵看了后,沉默地把检测度数递给吕虹。
    吕虹手有些抖地接过,防护服的可视窗内,大眼怔怔地流下眼泪。
    让她穿防护服时,她就惊疑不定了,但她什么都没说。
    直到现在,心中的恐惧终于有了答案。
    她不会忘记,当年每每有人回到防空洞,过检测那道鬼门关,只要警报一响,人的眼神就如死灰,那时,任你把他当畜生拖拽,他也不会反抗。
    手中的读数器警报灯没亮。
    另一边,吕竹温顺地任人给他衣服残破的身躯披上外套,令人啧啧称奇。
    他湿漉漉眼睛一直瞟同一个人,所有人都穿着全套防护服,乍一看很难辨别出谁是谁,而平日里迟钝的大男孩却第一时间辨别出他的大人,好像她才是他束手就擒的原因。
    吕虹已经平静下来,没有去看他,低声问旁边刘同贵:“要把他带去哪里?”
    “医院,继续没做完的检查。”刘同贵回答,“虽然不是辐射,但我怀疑他有中毒。”
    吕虹微皱眉。
    运载货物的皮卡车停在幽静的林中小道上,车的驾驶室很长,而主要承载货物的开放车厢却很短,短到就像个装饰物。
    目标对象被按住头顶塞进驾驶室后座,一道身影闪过众人眼前,跟着往车里挤,却被无情地掀下来,倒在路面下的软草湿泥里。
    研究院为了避人耳目,在一些显眼的地方沤肥种菌,那难闻的臭味顷刻染满女孩全身,让她变成臭虫令人退避叁舍。
    “吕竹!吕竹!”
    女孩爬起来,车已经启动,车内的人扒着车窗,激动地拍打玻璃,要不是车内强壮的搜救队员锁住他脖子,把他拉离车窗,他看上去能打破玻璃跳车出来。
    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是改装的军用车,防弹玻璃是最基础的配备,而搜救队员也不是普通的搜救队员,而是驻山的部队军人。
    脸红脖子粗的青年与女友失之交臂,表情狰狞着隔窗与之相望,渐渐分离。
    见识这绝美爱情的吕虹感觉喉咙被塞了一块抹布,一个月没洗的那种,她和刘同贵有默契地绕开怔怔站在路边的女孩,上另一辆车。
    但还是晚了一步,小女友回过神来,立即抓住还没上车的吕虹。
    “你是他的妈妈,为什么让他被抓走?”
    “他就是在医院出的事!要是医院没对他做什么,他一路跟着你们,会突然跑走?”
    “你先冷静”刘同贵拦下小女友,对周围人使了眼色,搜救队员便上来扶住她,让她不能再接触吕虹。
    “不是到了医院才逃走,而是到了医院找到了逃走的机会。”刘同贵冷冷解释。
    “小竹就这样跟你回去,你倒如愿了,他会面临什么你知道吗?”
    女孩没理眼前这个冰冷的大人,而是望向看上去更有人情味的吕虹。
    吕虹站在车边张了张嘴,几次想跟泪眼婆娑的女孩对话。
    看得出她是真的关心吕竹,也看得出这才是人与人之间正确的关怀态度。
    可跟小姑娘怎么说呢?
    告诉她,技术和权力可以是解决麻烦的有力捷径,也可以是救命良药?
    吕虹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心虚,促使她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几乎是在女孩直视的目光中逃一般地登车。
    后视镜里,是女孩被孤零零扔在山道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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