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康熙觉得有趣的是,沙澄告状管告状,等康熙提出要惩罚太子时,他又会转口夸起太子的好,一边阻止康熙惩罚太子,一边又强烈请求康熙:求您快管管太子殿下吧!
康熙:朕要是能管,还会将他送去礼部?
梁九功无奈笑道:“太子殿下所做之事并无过错,沙澄大人也没办法。”
若太子真在大事大非上犯错,沙澄就不是找康熙告状,而是上奏弹劾了。
这不,沙澄前来将译文一事上告康熙,并出示了一份笔帖式所写的译文,及太子令笔帖式更改后的译文。
翻译上出问题,这事非同小可,沙澄直言道:“笔帖式并无亵职,其所作之译,皆承袭自前人,用词遣句并无过错。微臣令另一位笔帖式翻译此文书,所得结果与之相差无几。”
难道问题就出在太子身上了?
沙澄又道:“太子殿下所给出的译文也并无过错,只是用词略有不同。”
这一切都怪在两国之间的文化差异上,谁都没错,所造成的结果却截然不同。
康熙看了一遍胤礽直译出的荷兰文书,这份文书背后的代表人,是荷兰国王“亨德里克·卡西米尔二世”,其中用词也代表着同辈之间的“平等”交流,并无附属国对大清的敬畏。尽管那用词客气而友好,在对比笔帖式翻译出来的文书后,这里面的味道就全然不一样了。
“去将太子叫来。”
胤礽早就在外面等候多时了,康熙一叫他进去,他开门见山便将自己与曹珍整理好的文书递给康熙。
“儿臣将荷兰使臣几十年来与大清往来的记录都整理起来了,并且发现,他们的称呼字句转变,是从大清与他们合作攻打金门开始的。”
“荷兰想要的台湾心思很明显呢!汗阿玛。”
康熙挑了挑眉:“朕知道他们想要,现在台湾已经是我国国土,他们别想占去分毫。就那红毛子的军队,大清海军可以轻松应对。”
“那汗阿玛,这事儿您打算怎么处理?”
“译文一事,需要整改,”康熙道:“莫要以我国之言润色,还是直译为好。”
沙澄鞠躬:“微臣遵旨。”
康熙还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法,若是一开始笔帖式无法控制用词,则请三族笔帖式,分别翻译成满、蒙、汉三种译文递交上来,可供互相对照语境。
至于与荷兰之间的通商贸易,康熙冷笑一声:“他们在文书之中有怨怼之语,朕看后颇为不悦,先冷着吧!”
胤礽:“怨怼之语?”
康熙指着其中字句:“这不是在怪朕让比利时商船靠岸,而没有给他们机会?”
“不过一个小小附庸,还想左右了主国不成,朕要谁靠岸,还需要与他们商议?”
胤礽虽然警惕荷兰,可他对荷兰的鸟枪有一点点兴趣。
警惕,慎重地与他们交往是一回事,拒绝交往又是不行的。
他感到可惜:“那,那不与他们通商了吗?”
康熙瞥了他一眼:“海禁一开,多的是万国来朝,想要与大清通商的国家多着呢!暂且冷一冷他们,也好给个教训。”
又是那一句万国来朝,胤礽听到康熙语气中的自豪,又会想到胤禛对荷兰的不以为然,心里感觉就不太妙。
人家没有将大清当做主国,他们就是想和咱做生意而已,这算是万国来朝吗?
还有那种朝贺贸易的模式,胤礽想想都肉疼。
胤礽可以骂胤禛“糊涂蛋”,他总不能指着自己汗阿玛骂“糊涂蛋”吧?他要是说出口,今儿这屁股蛋就得开花!
康熙以为,自己将这事儿完美解决了。
他眉头轻轻放松,对沙澄道:“太子在礼部历练几个月成熟了许多,诸多隐患,你与朕都未曾注意,倒是让他给发现了。”
沙澄道:“殿下才思敏捷,博学多才,一切都是皇上教的好。”
他也感到很意外,没想到太子殿下连荷兰文字都懂得。
尽管工作量因为胤礽的关系变多了,沙澄对胤礽的学识及办事能力高度赞扬。
这还是胤礽第一次当面听沙澄的夸奖,他微微睁大眼睛,受宠若惊!
沙澄眼中笑意一闪而逝。
太子自己不知道他答应沙澄愿意等待由他来上奏帝王,这意味着什么,对于沙澄而言,却是帮了不小的忙。
这事若是由其他人上报帝王,则礼部必将有不少官员因为亵职而遭受责罚,尤其是几位笔帖式,也许会遭受无妄之灾。
由沙澄亲自来上报,阐明原委与为难之处,这事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又是通过请奏帝王,亲自来见,未经内阁,则又多了人情通融之处。
无论太子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这一回的人情,沙澄记下了。
沙澄心情颇好地想:等下一回太子殿下弄出了什么事儿,能帮就帮吧!
康熙与沙澄都对此次结果非常满意,唯独胤礽,离开御书房后就闷闷不乐。
胤礽若不高兴,他绝不会憋着忍着,他必定要找到那造成他不高兴的根源,去解决问题。
如果他忍了一时,那么这个问题会时时刻刻地困扰着他,成为他成长道路的绊脚石,成为一种想了就会下意识去逃避的事。
逃避是软弱之人才会有的念头,胤礽偏不,他就是头皮发硬,如同钢筋铁皮,不去撞一撞南墙,他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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